第七章(10)

“嘿嘿,嘿嘿,”萨根头摇得像拨浪鼓,“去一次见不着叫不凑巧,两次也可以勉强这么说,可我已经去了三次,总不会次次都不凑巧吧?你是学数学的,有这样的概率吗?”

惠子笑,“你就是再来三次也照样见不着他。”

萨根将身子倾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们 闹矛盾了?”

惠子摇头,幽幽地说:“没有,他出去工作了。”

萨根来劲了,像浑水摸鱼,摸到了鱼尾巴,但更要小心,切忌冲动,下手太快。此时一定要沉住气,不妨以退为攻,来个大包围。“那好啊,你们刚回来他就找到了工作,好事啊。你不知道现在这城市里到处都是失业的人,有个工作不容易啊。好,你定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庆贺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好事要庆贺啊。”

惠子脸上顿即泛起一种难言的苦衷与郁闷,“好是好,可是 他这个工作啊 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鱼儿蒙头了,该收拢包围圈了。“怎么?”萨根盯着惠子,“他没在重庆?”

惠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包围圈可以继续缩小。萨根用手指着她,不满地说:“你看看,又在搪塞我了。狗有狗窝,猫有猫道,鸟有鸟巢,都有去处,哪有他工作了还没个地方的。”

惠子很诚实地望着萨根,“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搪塞也好,作假也罢,只有深挖下去才能见分晓。“你总不会说,他双臂一擎飞天了,连个通信地址也没有?”

终于撞到南墙。惠子直言:“通信地址倒是有。”

好!分晓就在眼前。萨根一拍手,“那不就行了,有了地址哪有找不到地方的。是什么地址呀?”

惠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出陈家鹄的通信地址:重庆市166号信箱。

犹如石头砸进池塘,扑通一声,萨根心里顿时迸溅起无数惊喜的水花。他凭感觉就知道,这166号信箱,肯定是个重要的神秘的单位,不然为什么不用街牌号,而要用信箱?可能就是黑室!一举两得呀。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种好事像小提琴的琴弦上飞出小鸟,你不耸肩缩脖练个几年哪能行,嘴上没毛的黑明威肯定不行,自以为是的冯警长也不行。这是鸿门宴,走钢丝,惊险和精彩都在脚跟手掌上。

萨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评价是: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大功告成,撤!急急忙忙将惠子送回家,又急急忙忙赶回大使馆,萨根躲在自己的寝室里,给少老大打去电话,汇报了他今天的重大收获。激动之下,他竟忘了两人之间的雇佣关系,拿出美国人惯有的架势和语气,颐指气使地说:“你马上让冯警长去查一下,看看这个166号信箱究竟在哪里,是个什么单位。我估计这肯定是个秘密机构,说不定就是我们正在找的中国黑室!”

重庆晴空丽日的日子不多,但不是没有。这天就是这样,天高云淡,日头分外旺。时近中午,炙热的阳光直直地洒落下来,将屋顶的片片青瓦晒得干焦发白,亮晃晃地腾起一团团氤氲的热雾,直扑人的脸面,同时也将围墙脚下的夹竹桃烤得蔫头耷脑的,像一个被岁月抽干了精血的女人,在烈日下垂头枯立。

惠子提着萨根给她买的旗袍回到家,见母亲正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地里择菜,便从提袋里拎出旗袍,在身上比画着,笑眯眯地问母亲好不好看。母亲丢下菜,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阵,拍着手连声道好:“哎哟,惠子,你穿我们中国旗袍真好看,比你照片上穿的那些和服好看多了。”

适时家燕放学回来,一见惠子身上那件漂亮的旗袍,禁不住扑上前,拉着她转来转去地看,赞叹道:“哎哟,你看这花色,这样式,真好。嫂子,你在哪里买的?”

“重庆饭店。”

“谁陪你去的?”不等惠子做答,家燕睁大了眼,“我二哥回来了?”

“没有。”

“那是谁陪你去的呀?挑了这么好看的旗袍。”

家燕又是观看,又是手摸,爱不释手,满口赞誉:“啊哟,你看这料子真好,绝对不是本地货,这花色你看,颜色多正。看,这做工也很考究啊,针脚好细密好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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