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圣相抑或元凶(11)

于是金陵这场戏唱得非常圆满,如果还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让幼天王洪天贵福跑掉了。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但曾国藩不知洪天贵福成了漏网之鱼,向朝廷奏报了他的死亡。就算如此,也只能算是情报上的小小的疏忽。不料左宗棠向朝廷奏报了洪福瑱出现在湖州,于是曾国藩就有了谎报军情、冒功请赏的嫌疑。如此完美的结局被左大帅一份奏折搅黄了,曾国藩对左宗棠深为怨恨,从此不相往来。

曾国藩接到攻克金陵的捷报后,“喜极而悲”,伤心得落泪了,而且伤心了很久,因为这是梦想成真的一刻,因为这一刻来得太不容易。金陵易手后的第八天,他从安庆登上一艘火轮船驶赴下游,去金陵大营慰问将领。

曾国藩来到金陵不久,便接奉上谕,得知朝廷给他加赏太子太保衔,赐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曾国荃也得了个太子少保衔,赐封一等伯爵,同样有了双眼花翎。此时的曾国藩也许有一丝失望,因为已故的咸丰皇帝曾经许诺,谁收复了金陵,就给谁封王。因此,曾国藩完全有理由期望自己在进入金陵后成为大清帝国的汉人王爷。但是三藩之乱的阴影在清廷仍未散去,两宫太后担心赐封拥有重兵的汉人为王会有什么风险,所以未能满足曾国藩的心愿。

曾国藩为了当个完人,也想得到敌人的赞美。湘军俘虏了李秀成,曾国荃审讯这个重要的战俘时,大摆排场,戒备森严,将李秀成押来,引得李秀成瞋目大骂。曾国藩听说李秀成不服气,便身着便服,坐在总督署的书斋,命人将李秀成押来。一见面,总督大人就抚摩着李秀成的背说:“你也是个人杰,早没有遇到知己,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

话没说完,李秀成被打动了,不觉双膝跪地,痛哭失声。曾国藩令他到大厅书写供状,李秀成便手书数万言,对湘军的战绩大加赞美。但他最终还是被曾国藩处死,甚至没有机会去一趟北京,很可能是因为他掌握的一些真相会对曾氏兄弟不利,曾国藩为了自己的洁白无瑕,绝对不能容许这些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时候,各地封疆大吏和学者的贺信,如雪片一样飞来,都把曾国藩比作周召。曾国藩看了,谦虚地说:“我无功有罪,没有早一点削平洪秀全,致使文物荡尽,白骨如山。”他马上奏请减免赋税,又令江南织工三年不交税,对外省来金陵的米商和木商也免税三年。于是贾客云集,过去的瓦砾场,不久室庐栉比。此年冬天举行江南乡试,考官命题为“叶公问政”两章,诗题为“桂树冬荣”,都是为了赞美新政。

布政使李宗羲和江宁知府涂宗瀛,都是有操守的官员。一天,两人议论:秦淮妓船渐渐多了起来,是不是应该赶走?为了慎重起见,两人一起拜访曾总督。

“日来河下甚是热闹,不知中堂大人听说了没有?”

“听说啦。”曾总督回答,“二位的意思我知道。我看还是让它热闹去吧。不热闹很不好,热闹很好啊。二位只要派人维持秩序,不要闹出事端就行。”

李宗羲与涂宗瀛默默告退。曾国藩的意思是,大乱刚平,金陵受害最惨,现在正图恢复元气,时间紧迫,何必急着去查禁河下的红灯区?

曾国藩当然不只是放任娱乐休闲业,还大搞精神文明建设,开设书局和忠义采访局,以安置优秀的学者,虽然发给的薪俸仅够养家,但根据各人的才干让他们干出成就,所以前来投效的人才有如流水。

到此时为止,曾国藩已经拓展出一个继往开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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