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序言(2)

这一切都始于我们的思考方式。工业时代的扩张,既源自又强化了两个基本的思维习惯:拆分碎片化(fragmentation)和对象客体化(objectification)。当我们把世界看成是由分立的物件组成的时候,就形成了拆分碎片的习惯--我们看到椅子,却忘记了森林、树木、雨水和制作椅子的木匠。当我们把自己看成是与外在世界相互分离的,忘记生命现象背后的相互依赖性的时候,就导致了拆分碎片化的习惯。而当我们忘记了自己周围存在的其他生命的时候,就形成了对象客体化的习惯。我们只看到“木材资源”,而看不见森林;我们只看到“水资源”,却看不见有生命的河流系统及其所依赖的整个生态体系;我们只看到“人力资源”,但却忽视大家一起工作和生活的真实人生。这些都是对象客体化的原因。拆分碎片化和对象客体化带给了我们强大的分析和操控能力,却也同时导致了我们今天必须面对的社会和生态失衡状态。不改变导致这些失衡状态的思考方法,就不可能改变这种现实状况。而这些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倒转过来”,就要求更深层的理解能力和感悟能力,要求我们除了大脑逻辑思维之外,更要有心灵深处的渴望与向往。

我认为,传统中国文化是由于对和谐的深层领悟,方能历久不衰、延绵数千年。宋儒四大家之一张载(1020~1077)在著名的《西铭》的开篇这样写道: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

大意是:天地是父母,渺小的我处于天地之中。但充塞于天地之间的气,就是我的身体;天地之志,气之帅,便是我的天性。

张载表达的这种情怀,与美洲印第安或非洲部落的长老或萨满的描述如出一辙,但与工业时代拆分碎片化和对象客体化的神话和信仰却有天壤之别。问题是,这对今天的中国意味着什么?

\中国正处在其经济发展史上罕见的转折点--我认为正是这个时点,才使得这场变革成为可能。尽管中国已经是世界最大的制造业中心,并且很快会成为最大的经济体,但她仍然处于工业化发展的早期阶段:能源和交通体系仍然未完全建立,仍有8亿人口生活在农村。中国有真正的选择空间--她可以像实现工业时代通信基础设施的跨越发展那样,实现工业时代能源基础设施的跨越式发展。中国的城市可以像洛杉矶和纽约那样产生大量的能源消耗和废弃物,但也可以选择按照“循环经济”的原则设计,使用少得多的能源,并产生零废弃物。中国可以像世界其他地方那样,忽视资源使用量与再生能力的平衡,以盲目开发的方式使用水资源、森林资源和表层土壤,但也可以选择成为生态系统综合管理的领先开拓者。中国可以因循集中式能源供给模式驱动的大规模集中工业化发展模式,也可以选择一种较为分散的模式,在农业、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实现一种不同以往的平衡,让人们得以保留和恢复已经被现代城市化运动割断了的与土地和自然的历史联系。调查显示,美国许多中小学在校学生都认为他们的食物来自食品杂货店。按照目前中国的变化速度,这种情况也可能在一代人时间里在中国发生。在所有这些领域里,中国都有真正的选择空间,但这个选择的窗口不会无限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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