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序言(1)

21世纪人类文明的影响力无论如何都不能低估。主宰18世纪、19世纪和20世纪发展模式和路径的是西方,但塑造21世纪的发展模式和路径的主要因素将包括中国和印度。然而,这中间却也有着极大的不同。

1700年,全球总人口只有5亿多一点;2000年,全球总人口却已经超过了60亿,而今天,这个数字已经超过65亿。1800年,人类社会只占据地球上的小片一小片的土地,此前,人类的全部历史都是如此;而今天的人类生活已经充斥整个地球。1900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公司在全球范围运作(英国东印度公司、几家处于萌芽状态的全球化石油公司、几家大银行,以及天主教会),而今天,整个世界已经被全球商业网络完全覆盖,塑造这个网络的是数千家涉及食品、石油、制造、交通运输、金融服务等行业的大型跨国企业,其规模和影响力都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在过去,文化总是地方性的、来自历史的积淀;而今天的消费文化却是全球性的,但又是没有历史根基的。虽然结构性贫困(embedded poverty)在历史上一直存在于人类的大多数社会之中,但今天,每天收入不足2美元、正在艰难度日的人数已经超过1950年全球的总人口。在历史上,自然的丰盈曾经滋养了人类文明在各个地域的繁荣兴盛,而今天的各种全球生态系统都在迅速衰退:水、表层土壤、渔场、森林的枯竭速度都远远大于其再生能力;气候系统也不再能可靠地支撑人类的各种生存需求了。

我们面对的问题可以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简单描述。过去50年间,人类的扩张已经进入一种新的地球“生态位”(niche)。虽然历史上许多人类社会,兴旺发展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比如华夏文明,但这种持续性却一直是地区性的,是人类文明找到了与(相对局部的地理“生态位”中)其他生命系统和谐共生的方式的结果。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就能持续满足我们对食物、水、能源和废弃物处理的需求,而我们的哲学和宗教也指引着我们,让我们感受和理解自己在更大的生命世界网络关系中的位置。今天,我们正在尝试在整个地球空间中生活,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我们的食品、商品和能源都历经了不远千里,甚至不远万里的长途运输。自然资源在地球的一端采掘出来,再被运到地球另一端使用。一个地区和社会的废弃物副产品把健康危害带给了其他地区和社会。气候变化意味着,我们作为一个物种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代。如文化历史学家托马斯?贝利(Thomas Berry)所说:“我们已是地球演进过程本身的一部分。”从各方面看,我们都生活在整个世界里--然而,我们并不具备在这个新的地球生态位上如何持续生存的指导哲学和实际知识。

正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之中,中国正在崛起成为世界的主要经济和政治力量。这个世界与英国崛起时的世界,以及其后美国崛起时的世界相比,都完全不同了,与数千年到数百年前中国占据主要优势地位的世界相比,也完全不同了。这个世界正陷于深层的、愈演愈烈的生态不平衡和社会不平衡之中。这些不平衡的状态不是中国造成的,而是全球工业快速扩张的副产品。但是,正是在这个世界中,中国,很快还有印度,将在塑造我们大家的未来路径中扮演关键角色。尽管从许多方面看,让最新加入全球工业扩张竞赛的这些国家承担这样的责任并不公平;但从另一些角度看,中国或许恰恰具备了独一无二的资格,来胜任这一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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