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当然不会听袁盎的,他巴不得刘长快快死掉。当然,一旦刘长死了,自己悲哀的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否则怎么表现自己仁厚的胸怀呢?现在他对袁盎说:“我因为没有听你的话,搞得现在有杀弟的名声,真是后悔莫及啊,呜呜。”
袁盎也不是傻瓜,见刘恒这么说,赶紧拍马屁说:“放心罢,陛下您有高世之名三,这件事不足够毁坏您的名声。”
刘恒两眼放光,马上追问:“哪三条,快说快说。”袁盎说:“当年陛下为代王时,太后久病,卧床三年,陛下眼睛都没合过,衣带都没解过,汤药如果没有经过陛下亲口尝过,陛下不会把它献给太后。遥想春秋时的大孝子曾参,他不过是个泥腿子,他都力不能及啊,而陛下以诸侯王之尊做起来却轻而易举,这难道不伟大吗,此为其一;当年诸吕掌权,功臣专制,陛下从代国来长安,形势非常凶险,就算古代的勇士孟贲、夏育都会脸色震恐,而陛下却浑若无事,这难道不光荣吗,此为其二;陛下来到长安,住在代国驻长安的办事处,群臣要陛下即皇帝位,陛下朝着西方谦让了三次,朝着南方又谦让了两次,古代有个泥腿子叫许由的,尧把天下让给他,他只谦让了一次就竖子成名了,陛下却让了五次,这难道不高尚吗,此为其三。何况陛下并不是真想杀淮南王,只不过沿路的官吏没有照顾好,让他饿死了。这跟陛下毫无关系,陛下有什么可以伤心的呢?”
其实袁盎拍马屁的本事并不高,整段话完全是胡编乱造。他说的三条只有第一条确实可以证明文帝做得不错,其他两条则都是凑数。刘恒当时来长安固然有些勇气,但事前不但中尉宋昌给他分析过,说刘氏宗族强,大臣不敢造反,朝廷外不但有宗室诸侯王,朝廷内还有宗室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肯定没问题。之后刘恒还专门占卜,得到了吉卦。就算这样他还不放心,又派舅舅薄昭专门去长安和太尉周勃接洽,双方交换过意见,确认是真心拥戴他为皇帝,这才出发来到长安的。而且他一入未央宫,马上把郎中令和卫尉换成了自己的人,牢牢控制了京师的兵权,根本说不上有多么勇敢。至于第三条夸他谦让为帝,就更好笑了,既然他冒着危险也要来长安当皇帝,还谦让什么?那不过是一种礼仪,或者说是姿态,不要说他老爸刘邦当初即位时也这样干过,就包括以后强迫汉、魏禅位的曹丕、司马炎哪个没来过这么一套?史书上说袁盎好“直谏”,种种情况分析,他其实是个惯常见风使舵的小人,他曾当过吴王刘濞的相,明明知道刘濞有造反迹象,但怕遭到刘濞暗害,偏偏报告长安说刘濞安分守己得要命,人品显然是有问题的。晁错为皇室计虑,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臣,却被袁盎这个伪善的家伙害死,真要令人长叹一声:“倘所谓天道,是耶非耶?”
但是刘恒听完袁盎这番巧佞之言后,马上破涕为笑,史书上写的是“上意乃解”,真是春秋笔法。他一听自己的名声不会受损,立刻就不悲伤了,可见他对兄弟的死是心不在焉的。他问袁盎下一步怎么办。袁盎说:“把那些沿途不敦促淮南王吃饭的官吏斩了,以谢天下。再以列侯的礼节安葬淮南王。”
刘恒拍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吩咐手下,“你们赶快去办,越快越好。”于是那些沿途的县吏就成了刘恒的替罪羊,这不得不让人感叹政治斗争的险恶!
过了两年,刘恒又封刘长的四个儿子全部为列侯,表示自己的仁厚。不过虽然如此,民间仍然流传儿歌,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刘恒听到后,叹道:“难道天下百姓真的认为我贪图淮南王的土地而杀害弟弟吗?”又把城阳王迁徙到淮南,统治淮南原来的土地,表示汉朝并不想据有淮南。过了几年,刘恒干脆把刘长还活着的儿子又分别立为淮南王、恒山王和庐江王,搞得忠臣贾谊为此上书劝谏,说皇帝陛下不要因为爱好虚名而为后世留下祸患。因为淮南王的儿子一旦当了王,长大了之后一定会思量为父亲报仇,给天下带来动荡。但是刘恒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