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结果对刘恒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于是他授意自己的舅舅薄昭写了一封书信给刘长,信上是这么说的:
我听说大王性情刚猛,慈惠忠厚,守信敢断,这都是上天赋予大王的资质,大王本当爱惜,可是现在大王的所作所为,却辜负了这样的天资,实在可惜啊!当今皇帝刚即位的时候,就想把封在淮南国内的三个列侯的县邑迁出淮南,大王不肯,皇帝仍是迁出了,大王因此多得了三个县邑的税收,皇帝待大王不薄罢?大王以前没有见过皇帝,后来朝见,却突然杀了辟阳侯审食其,皇帝仍旧赦免了大王,待大王不薄罢?按照汉朝法律,诸侯王国内的二千石以上官,都应该由汉朝委派,而大王却把汉朝委派的官全部赶走,自己任命官吏,皇帝仍旧曲法答应了大王,待大王不薄罢?大王想抛弃王位,以百姓身份去真定为母亲守墓,皇帝不许,使大王没有失掉南面称王的尊贵,待大王不薄罢?大王理应奉法守职,报答皇帝的厚恩,如今却因为行为失检让天下人耻笑,这实在是很不应该啊。
大王的王位来自于高皇帝的浴血苦战,本来应该珍惜,行事却几次三番不符合规矩礼法,皇帝陛下一直为大王感到忧虑。当年周公诛杀管叔,流放蔡叔,使周朝得到稳定;齐桓公杀弟,才能回国即位;秦始皇扑杀两弟,流放母亲,秦国得以安宁;高皇帝的哥哥代顷王刘喜惧怕匈奴,逃亡长安,被高皇帝废黜了王位;济北王刘兴居举兵造反,当今皇帝发兵诛灭,汉朝因此大安。所以说,做天子的为了国家社稷的安危,就不可能一味顾及亲情。大王倚仗自己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就自以为是,不服汉法,这绝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大王还收留了很多亡命之徒,这些皇帝陛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大王如要改正错误,现在还来得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倘若最终逼得皇帝陛下下诏系捕大王,将大王手下官吏全部治罪,大王就会脸面无存,为天下人耻笑了。希望大王三思。
所以现在大王应该赶快上书谢罪,改过从善,皇帝陛下才会开心。这样的话,大王的江山会和汉朝一样永保安宁,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事不宜迟,大王还是早点做决断罢!否则后悔晚矣。
这封信写得很长,虽然表面上谆谆告诫,实际上全文充满了恐吓之意,显然都是刘恒的意思。公平地说,刘恒宅心仁厚,是个好皇帝。但既然当了皇帝,玩起了政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该狠的时候不狠,那是会顿足后悔的。那时候政治黑暗,失败一方没有通电下野的机会,失败和死亡基本上是一回事。刘恒当然不会傻到只爱别人,不爱自己。这封信《史记》上没有,《汉书》上记载了,《汉书》的作者班固没有司马迁那么桀骜,大概是想把它当成刘恒仁厚的证据,表明皇帝拿弟弟开刀之前已经有言在先,并非不教而诛,而实际上反而暴露了刘恒的险恶用心。没有这封恐吓信,刘长可能不会造反。
话说刘长接到这封信,果然受不了了。他为人一向骄傲,而且认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哥哥面前撒娇。自己是哥哥唯一活着的弟弟嘛,哥哥担待些是应该的嘛。谁知道哥哥根本不吃他这套呢?恼羞成怒之下,他性格中刚猛的因素开始膨胀了。
那边刘恒把愤怒藏在心里,冷眼观看刘长怎么发展。他需要一个确切的证据,让他可以一下子搞死刘长,不让刘长有咸鱼翻生的机会。
每当这种紧要关头,机会总是会及时到来的。没有机会来,创造机会也要让它来。
不久,刘长就派自己的门客,和长安朝臣勾结,又派人带着礼物私通匈奴和闽越,被刘恒抓了个现形。刘恒喜之不禁,立刻下诏逮捕刘长。官吏们经过拷问之后,联名奏上,要求判决刘长弃市。
刘恒假惺惺地下了一封诏书,说:“朕不忍心这样判决淮南王,希望大家再讨论讨论,能否轻判?”有四十三个大臣联合上奏道:“按照法律,只能判处弃市。”刘恒又批复道:“还是赦免刘长死罪罢,不过王位可以免去。”官吏们又请求:“请将刘长流放蜀郡严道(今四川荥经县)的邛邮(今四川荥经县西南)。派遣他的儿子和生了儿子的姬妾跟从他一起居住,县政府为他盖几间房子,每天可以吃三顿(汉代一般百姓只吃两顿)。由政府供给柴火、盐、厨房用具以及床褥。”刘恒又批复道:“当地政府每天给刘长供应五斤肉,二斗酒。除了有儿子的姬妾外,其他他曾经喜欢的美人和材人也可以跟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