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郦寄是不是早就知道父亲和周勃在施苦肉计,不好说,估计是知道,但这无关宏旨。因为郦寄显然没有能力去对抗意识形态,对抗庞大的功臣利益集团。
总之郦寄立刻去劝吕禄了:“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慌张,其实呢,你这也是自寻烦恼。你想想,你们吕氏立了三个诸侯王,当初都是大臣们首先提议的,朝廷上下也都是心服口服的,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大臣们有怨恨情绪。我倒是有一句忠言要跟大哥你说说,现在太后已经驾崩,皇帝又年幼,你们兄弟还仍旧手握长安重兵,大臣们倒是因此要怀疑你们想篡位了。不如你和梁王相国吕产两个都交还兵权,辞去所有的官职,和功臣们盟誓,就可以消除功臣们的疑虑,然后立即回到自己的封地,远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富贵也可以长保。”
吕禄素来胸无大志,也不敢有什么大志,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而且看见自己割头换颈的兄弟这么语重心长地劝谏,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当即一口答应,并立刻回去与吕产和其他族人沟通。但族人们的脑子显然比吕禄这个窝囊废好使,他们都认为这个想法太简单、太幼稚、太天真,齐齐反对,于是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郦寄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死心,一有机会就粘着吕禄,像个唐僧一样,不停地在吕禄耳边唠叨。吕禄的耳根子再硬,只怕也敌不过他的嘴巴这般搅拌机似的轰击,再说他本来就没什么主心骨,于是再次被郦寄说动了。这天他和郦寄出游,顺便去拜访姑姑吕媭,大概想顺便听听她的意见。
吕媭毕竟是从革命炮火中成长起来的,深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一听吕禄竟然想放弃兵权,当即气得发抖,破口大骂道:“啊,你他妈的说什么?你身为将军,竟然他妈的想抛弃军队?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傻瓜吗?啊?天哪!看来我们吕氏要灭族了。”她转身跑进房间,疯狂地把家里的财宝全部砸个稀巴烂,扔到堂下,说:“反正我们吕家的人都要死个精光,何必为他人守护财宝。”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吕媭的政治头脑要远远超过侄子,可惜她是个女流,没有权力,也没有吕后一样的名分,只能发发火,眼睁睁地看着侄子们一步步带领大家走向死路。
按说姑姑这么发怒,但凡吕禄有点智商,也应该慎重考虑,可是他没有,仍旧一心一意打点行装,准备去自己的封地好好地过日子。
吕禄蠢,那个叫吕产的也好不了哪里去。八月庚申这一天,吕产和曹窋一起商量政事。曹窋是原丞相曹参的儿子,曹参在功劳簿上排行第二,可以说是功臣集团的首领,显然他们家族和周勃等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曹窋这时正好代任御史大夫这个职位。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地位尊崇,和丞相、太尉合称三公。丞相有事一定会和他商量。吕产智商比较低,估计他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曹窋的,殊不知曹窋两面三刀,早就把他出卖了。这样一来,吕氏家族和周勃集团的人就处在信息不平等的状态。吕家的计划,周勃等人几乎都知道;而周勃等人的密谋,吕家的人都蒙在鼓里。
与此同时,吕产也得到了来自东方的不利消息。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出使回来,愤怒地责备吕产说:“大王,您怎么这么不懂事,如果想放弃兵权,就该早点放弃,现在放弃哪里还来得及?我从山东来,亲眼看见您派去的灌婴不但没有去镇压齐王的反叛,反而和齐王勾勾搭搭,暗通款曲,想彻底诛杀吕氏。您现在还他妈的幻想和平解决这些争端吗?”
吕产大惊,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满头大汗地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贾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还能他妈的怎么办,赶快入宫控制南军啊!只要军队在手,功臣们想造反也有心无力了。再说,现在小皇帝还住在宫内,你据兵把守宫殿,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不从?”
吕产恍然大悟,赶忙命令驾车,驰往未央宫,但是已经晚了。他这个想法已经被平阳侯曹窋知道,曹窋立即报告了陈平。陈平当即和周勃会合,紧急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命令未央卫尉不要放吕产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