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吕产听到消息,非常生气,派遣大将颍阴侯灌婴率兵迎击齐国。可是灌婴这家伙和周勃一向合穿一条短裤,好得不得了,哪会心甘情愿听吕产的话?他假装接受命令,带兵到了荥阳,就再也不肯走了,和手下商量说:“吕氏称王,违背了高皇帝的盟约。如果我听从吕产的计策去攻击齐王,那就对吕氏更加有利,我怎么对得起高皇帝他老人家啊?”于是屯兵荥阳,派人和齐王勾结,约定互不攻击,静观长安的变化。
这时长安的形势愈发紧迫。朱虚侯刘章和太尉周勃、丞相陈平也在加紧密谋怎么对付诸吕。但是因为诸吕握有南北军的军权,刘章、周勃和陈平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发愁之际,他们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觉得可以让这个人从诸吕身上打开缺口。
这个人就是曲周侯郦商的儿子——郦寄。
伍
原来郦寄和吕禄的私人关系非常好,可以说是割头换颈的铁哥们,他们的友谊闻名天下,天下人有想结拜为兄弟的,都要以他们两个人为榜样,就像现在的黑社会搞拜把子要以刘、关、张为榜样一样。
史书上说,周勃、陈平派人劫持了郦商,想以此威胁郦寄去游说欺骗吕禄,让吕禄放弃兵权。
实际上这里也有疑点,我们分析一下,可以怀疑这是周勃、陈平和郦商等人玩的一出双簧和苦肉计。
郦商本来就是功臣集团的代表人物,在大汉功劳簿上排行第六。我们知道,汉朝立国奖赏功臣的办法,仍是按照秦朝的那一套,讲究以实际战功排列名次。秦朝的李斯为丞相,可谓劳苦功高,可是始终没有封侯,得到封侯的都是王翦、王贲等一些亲自率兵打仗的人,秦朝有个“首级俱乐部”制度,是按照斩获首级的数量多少来计算功劳的,非常残酷。所有的人都必须在战场上斩到足够的人头,才能获得这个俱乐部的高级会员资格,才有望封侯。汉承秦制,同样也是如此。功劳簿上排行在前的基本上都是武将,文官不管出了多少计策,起了多大的作用,名次都得通通靠后。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丞相萧何是文官,他排行第一,是因为他不但是刘邦的故人,早先对刘邦有恩,而且确实在战争后勤方面发挥了极大作用,可以说没有他,汉朝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刘邦才硬把他擢拔为第一。就这,当时群臣还多有意见呢,因为他们觉得曹参才该排第一,因为曹参是亲自上阵打仗,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有七十多处,萧何脱光汗衫只看见一身无暇的白肉,凭什么排第一啊?
除了萧何的特殊情况之外,曾经受到刘邦亲口赞扬的三杰之一张良才排行六十二位,六出奇计的陈平也仅仅排行四十七,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亲冒矢石上过前线,仅仅是个谋臣。郦商的辈分和周勃一样,在功劳簿上名次也紧紧相挨,周勃、陈平有什么能力劫持他?何况刘邦刚死的时候,吕后正是因为郦商的警告才断了尽杀功臣的念头的。郦商显然和周勃也是合穿同一条内裤的人。
而所以史书上这么说,显然是为郦寄找个借口,因为郦寄将要做的行径是有违于当时的道德规范的。
自古以来,朋友就是五伦之一。汉代中期以后,朋友们之间互相请假赴丧甚至都是很充足的请假理由,官府必须准假。出卖朋友则会让天下人笑话,就像有名的张耳、陈余,当年曾是刎颈之交,后来为了打天下分赃不均,马上互相攻击,变得你死我活,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郦寄要出卖吕禄,非得有个好的借口不可,否则这辈子声名就算毁了。
而假装劫持他父亲显然是个较好的借口。
因为,为了父亲的安危,不得不出卖朋友,这是情有可原的。按照儒家的伦理,父亲的地位一般比君王还要重要,所谓“求忠臣于孝子之家”,是那时最重要的理念,汉代的基本大法《孝经》里说:“资于事父而事君。”意思是说,父亲是这天下第一值得尊敬的人,不知道尊崇父亲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尊崇君王,无药可救,就连汉代皇帝每个人的谥号前还要加上个“孝”字呢。“忠”的理论来源于“孝”。所以在“孝”面前,朋友这伦就只好靠边了。由此可见,后来的御用史官们为了鼓吹周勃等人发动政变的正当性,在意识形态上真可谓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