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一大堆档案记录,手指磨起茧,手掌打起泡。握笔写字就这样,不如拿枪痛快,都多久没拿枪了,嗯,快有几个月了,不是最近才开始。笔记作了几大本,才发现最初的想法,其实很荒谬,亡命之徒为何叫亡命之徒,就是因为不要命!呸,太简单了,什么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有信仰的亡命之徒便是。刺杀白川义则时,金勇志不过是个敲边鼓,替人摇旗呐喊助威的角色。刺杀白川义则之后,金勇志杀红了眼,近身肉搏,枪挑毒刺,逮住落单的日本军人就杀,从未失过手。这家伙是典型的独行侠,让他跟人搭台子建班子,免了吧!“独狼”这个代号,还真是名副其实,关键时刻,出卖同僚,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个字,服!
特务的思维,不是僵化思维,是发散思维。出卖了七十多号人,还敢大摇大摆地往回走,接受审查,问什么答什么,快赶上直言不讳了。谁借他这个胆?戴笠呗!所以,有些事情,就是明明懂了,也得装糊涂。耐心地等后继发展,直至最后结果浮出水面,这才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谁卖了金勇志,不重要了!
金勇志卖了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处理结果好办,送个顺水人情,让他去“休养斋”休养生息几天。那里空气清新、环境优雅,住进去就跟缙云山度假别墅没两样的。
老胡千叮咛,万嘱咐:进去避两天风头,多吃饭,少说话。
金勇志心领神会:省得!
最后,轮到老杨了,老相识了,是沈正醇抗战初期在上海带过的老部下呢。
在老部下面前,老胡就别装了!
金勇志认识老胡,老杨只认识沈正醇。
“沈区座,冤枉啊!”老杨叫了屈,抹了泪,谁说男儿不流泪,到了自觉伤心之时,簌簌而下,绝不掺假,都是货真价实的眼泪呢。
“哭啥哭,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老杨眼泪顿时一收,老上级的话还是要听的。
老杨收了眼泪,还没喘口气,沈正醇砸过来的话比石头还硬——
你有何冤?
你有何枉?
冤枉喊起来好听么?
老杨心中一惊,是了,审查还没正式开始呢,没事喊什么冤枉,不喊没什么,喊了就出错——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沈正醇:开始吧?!
老杨:我对党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沈正醇:套话少说!
老杨: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正醇:你只管嘴硬,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啊。
将一叠电文,扔在老杨面前,沈正醇就一个态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翻看了几页电文,老杨便明白,冤枉真的喊早了。
老杨:罢了,我坦白从宽!
沈正醇:早这样多好,我问你答,还是你随意?
老杨:你问我答。
沈正醇: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杨:呵,一开始就是。
沈正醇:你受中统的谁节制?
老杨:还能是谁,电文中不都有么。
沈正醇:我知道电文中有,那仅是代号及化名,我要的是真名。
老杨:呵,名字只是个符号而已。你可以一会儿叫胡言濧,一会儿叫陈天焕,更可以叫沈正醇,谁知道你将来叫什么?远的不说,就我吧,我现在叫杨永鸿,我过去叫什么,你未必知道。所以,电文上那个人是谁,你莫问,问了也白问,我不会说的。若是旁的,你若问我,我是有问必答,这个问题,恕我难答。
沈正醇: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老杨:那倒不是,你我认识都快近六年了,你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沈正醇:呵,你不说可以,我让你老婆孩子带着电文,上中统总部的大门口替你问问,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