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2)

“第一句,你理解有误。”严淑英脱口而出,“应为如入芝兰之室,这是特定的暗喻,是指路名。你仔细想一下,我曾向你介绍过一条路,是以洋泾浜英语命名的。给你一个提示:兰,是指代爱尔兰。其他,你依次类推!”

提示确实够多了,谢振华可以不假思索道出地址所在,“Connaught Road(康脑脱路)!”由爱尔兰而推之可得Connaught,是爱尔兰的一个省。

“这就对了,”严淑英好心地提醒道,“再给你一个提示,有个艺名叫锦绣·莫的交际花,住在那条路的242弄12号楼。”言下之意,你不用遮遮掩掩,实在无必要,我知道得比你多!

谢振华装傻,“你怎知道就一定是她?”

严淑英毫不留情地奚落道,“我建议,你有空就看一看《茶花女》,不学无术不可取!”轻松地就扳回了一城。

要斗嘴,不趁这个时候,谢振华拒不应战。

斗嘴只会徒靡时间,不耻下问最省事。

谢振华:你这样说的依据是?

严淑英:当然有依据,去了那里,一看便知。

谢振华:直接揭开谜底为好,已无时间空耗,有人处于危难境地,若一再延宕,你我将成罪人。

严淑英:她家的门牌上,刻有那首偈诗。

正待解释她是如何与锦绣·莫相识的,谢振华人踪已无。

这什么人啊!

谢振华的不辞而别,激起了严淑英的愤慨,她返身回到卧房,换了衣服,也跟着出了门。

车,谢振华开走了一辆,她还有备份的,呵!

上车,打火,驱车而动,开不了几步,她便停了车。

下车一看,轮胎全蔫了气,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所为,顿时痛骂出声,“段东楼,你个死憨大!臭瘪三!小赤佬!……”语声不乏怨怒、尖利、蛮横,在寂静而空旷的弄堂里,显得极其刺耳。

叉腰骂过人,严淑英悻悻归了家,刚进客厅,她就开了灯。

在客厅灯火辉煌的瞬间,她发现地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疾步上前揭开地毯,撬开那块活动的地板一看,霎时间傻了眼——那个杀千刀的段东楼,居然把她藏在地板下的那枚英制M36手雷拿走了!

她花重金一共购置了两枚手雷,“甜瓜”手雷是作自杀之用,M36手雷是为执行暗杀任务准备的。现在好了,自己没用上,倒便宜了段东楼那家伙。

那家伙到底要去干什么?

想打电话招来出租车,再追过去吧,她又觉得这个念头很愚蠢。只怕到地头之际,那边厢正打得闹热。可以想象,在子弹乱飞的情况下,要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她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不去了!

坚决不去了!

凌晨四点左右,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之后,两个身影并肩自康脑脱路242弄12号楼而出,匆匆跑向一辆引擎作响的顺风牌汽车,一左一右拉开虚掩的车门,钻了进去。

门未关,车先行,顺风牌,转眼间便消失在晨雾之中。

喘息稍定,夏正帆命开车的谢振华,转方向,目的地——闸北火车站。

谢振华依命行事,猛打方向盘,调过头,向北疾驰。

每近目的地一分,夏正帆面上就愈加凝重。

一俟四行仓库在望之际,车被迫停了下来——英租界通往闸北的新垃圾桥上设有哨卡,每日七时才会允许通行。夏正帆这才方知漏算了一着,夜间,有天色掩护,由小径出英租界围墙,暗渡苏州河进入闸北即可。此时,天色已渐亮,只能望河兴叹了。

看时间五点四十五分,就算步行,六点之前赶到闸北火车站,已是不可能之事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