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4)

总而言之,不见天光不算尽兴。

一提跳舞,众人的兴致一下调动了起来,唯独周明海反而垂头丧气。

一见老大哥这副模样,再看正从麻将房里探出头向这边张望的周夫人,众人怎不知老大哥的难处——进舞厅跳舞,少不得要和舞女搂搂抱抱,身对身脸对脸。最重要的是,舞女是女人,周夫人属河东狮,定然会大呷干醋,从而给老大哥下达禁足令。

主意最多的是夏正帆,他敢提这个建议,自有办法替老大哥排忧解难。

夏正帆一溜小跑,近到周夫人身旁,俯身贴耳嘀咕几句。周夫人脸上先是阴晴不定,及至夏正帆起身,已是眉开眼笑不止,点头慨然应允周明海外出。

既然夫人应允,老大哥自然笑逐颜开,被众小弟簇拥着,登车外出找乐子去了。

车,一共九辆,夏正帆来周家时,以步当车,无车就蹭车,带着两个同样酒意醺醺的保镖,挤上了自家表兄的车。

老大哥的车,走头里,最先出发了,其他车按停放的顺序,逐次开出,几分钟后,就远离了周家。

车疾驰,路不平,就少不了晃荡,颠得夏正帆头晕目眩。随手开了车窗,冷空气一激,恶心又上来了,努力地压下急于回归大自然的腹中之物,深吸气,缓出气,总算不难受了。

不难受了,就找点话说。

夏正帆:近来如何?

钱蕴盛:不好!

钱蕴盛心中有气,语气自然硬邦邦的,生气不是因夏正帆而起,是因汪精卫。

“为何不好?”夏正帆追问。

钱蕴盛见夏正帆问起,又是自家表弟,便说说罢。

三天前,他前往“救国军”一支部队视察,日本教官立即给他下马威,当着他的面,随意打骂士兵。他看不过眼,上前仗义执言。他妈的一个小小的军曹,差点没把巴掌拍到他的脸上,还出言不逊大骂出口。他好歹也是汪记国民政府的中将军训部长,别人因汪精卫的关系,对他巴结都来不及,几曾受过这些气。事后,他把这事给汪精卫说,汪精卫反说他不会审时度势。两头受气,这气如何能顺?

夏正帆劝慰道,“六表哥,莫生气,生气不值当!”

到底还是自家表弟贴心!

钱蕴盛心情顿时平复不少。

到了百乐门,大把钞票往收银台一丢,买下全部当晚的舞票,场子就给包下来了。

清场送客完毕,舞厅关起了门。

在人前的道貌岸然,被这干人抛在了脑后,一时间丑态毕露,张牙舞爪不止。

夏正帆应景跳了一支舞,就跳不下去了,掏出一大把舞票,丢给那帮陪着熬夜的舞女。就一溜烟儿跑进了盥洗间,头实在是晕得厉害,他得让腹中物,回归大自然哦。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呕得差不多了,头是不怎么晕了,浑身却没了力,脚直发软,身体直向地上出溜。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就把自个丢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了他一把。

“先生,小心。”

站住身形,夏正帆扭头去看身后之人,是舞厅的服务生,专事盥洗间内替客人送擦手巾的。点个头道谢,这点力气倒有,走路的力气是没了。

服务生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

“不碍事!”夏正帆随手从裤兜里摸出十元中储券,丢给服务生,算作小费。

百乐门是大舞厅,小费档次可不低。

小费,服务生收下了,道谢毕,指了指洗手台那枚胸章,问道,“先生,这枚紫鸾花胸章,是你的吗?”

胸章,夏正帆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咧嘴一笑,“青天白日胸章,我从前倒有一枚,不过,早就不佩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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