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3)

接下来,周明海一席话,让他们目瞪口呆。

周明海说,现在这个官,当得实在是窝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凡事还得看日本人脸色,还不如挂冠而去,归乡务农去!

高了,高了!

众人连忙劝慰,这些内心话,说不得,道不得!

周明海眉毛一挑——

醉了怕啥,酒壮人胆,无可说,无不可说!

主人这边厢唱红楼演焦大,夏正帆直朝钱蕴盛挤眉弄眼,示意他略作表态,以让主人消停片刻。钱蕴盛轻摇头,笑而不语——

主人如此这般,是在装疯卖傻,实乃试探之举,当真不得。

果不然,片刻之后,周明海脸一翻,大叫,事已至此,焉有回头路。

夏正帆暗暗竖了大拇指,钱蕴盛倒立大拇指回应,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才消停了片刻,周明海又来劲了,直呼钱蕴盛字号:孟澧,来来陪老师喝一杯。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自古以来,哪有老师叫学生字号的,这不是乱了辈分么。再说,两人哪来的师生之谊,看来这老周是真醉了。于是,劝言之声再起,老周,少喝点罢,这会叙师生之谊,等会脑子糊涂了,就换讲兄弟之谊了。

周明海可不糊涂,一指钱蕴盛,“你们问孟澧,我是不是他老师。”

钱蕴盛笑称是,“老周任中央军校秘书长兼政治部主任时,我给他当过几天学生。”

立刻有人拍手,师生之谊要讲的,既如此,二人皆当浮一大白。

闻言,钱蕴盛举杯起身,走至周明海面前,碰了杯盏,言,“学生惭愧,该敬老师酒才是,礼数不周,自罚一杯。”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亮杯,又自斟酒一杯,向周明海劝起了酒,“今日,师生之谊要叙,兄弟之情更要讲,你说是不是?”

“嗯,反正现在是春秋乱舞,那些俗人的繁文缛节,你我二人,就免了吧!”周明海亲昵地拍了拍钱蕴盛的肩,“我们湖南人,打破的规矩,不在少数。从此之后,我们就兄弟相称,何如?”

正中下怀,要的就是这个兄弟相称嘛。钱蕴盛如何会不乐意,简直是太乐意了。乐意就开心,开心就少不得对夏正帆挤眉弄眼。

夏正帆安能不懂钱蕴盛的意图,立刻顺着杆往上爬,连呼周明海老兄不止。

好嘛,一个晚上,老周就有了两个老弟,有人提议,今日是正月初五,上弦月,好日子哩,趁着高兴,干脆拈香拜帖,义结金兰算了!

这个提议好,附和声众。

众人不待周家佣人们动手,就宽衣挽袖亲自上了阵。

搬来了香案,又在周家厨房一阵翻江倒海地折腾,很容易就凑足了三禽五牲。

上弦月夜,天正寒,面月而跪的人,被酒精烧烫了头,哪还有暇顾及寒冷。由周明海领头自报生辰,其余人次之。一溜生辰报了下来 ,周明海年龄最长,顶了老大,钱蕴盛,年龄不大,行了老七,夏正帆最小,排了老十。

学古人歃血为盟一毕,众人口中念念有词。

人家江湖豪客的口头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免了罢。另有什么,“有违兄弟情谊之举,天打五雷轰顶”,更是能免则免,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没事,老提死干什么?

干脆点,因繁就简,一句话最直截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酒足饭饱,头也磕了,夜还漫长,余下的时间,怎可以不找点余兴节目。

夏正帆提议出外跳舞,最好上英租界戈登路百乐门,包下场子,跳上几个小时,权作醒酒。百乐门跳完了,就翻场子,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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