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战定乾坤——高欢入主洛阳(7)

 

而铁的纪律不是从天而降的,如何将它植入这些游兵散勇身上,并成为他们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呢?

对此,高欢早已胸有成竹:只有怀有必死之心,才会奉行钢铁之纪。人皆贪生惧死,为求活命,不忧其不众志成城,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六镇之人逼到绝境之中。于是他刻意安排了这样的一场演出:他先伪造了一份尔朱兆的信函,称要征配部分六镇之民重返山西作为契胡族人的部曲。闻此噩耗,六镇之人大恐,刚刚逃离契胡族的魔爪,在冀州过了几天小康日子,却又得重返狼窝去做奴隶和劳工,所以对尔朱家族之恨皆痛入骨髓。

见此招见效,高欢又趁热打铁,伪造并州军令,称尔朱兆立马要征配部分六镇之人前去讨伐并、汾一带的贼民。高欢装作军令难违的无奈样子,火速征集了一万多人,要求立马上路。而孙腾、尉景两人事先被安排好了唱红脸的角色,在一旁替镇民苦苦相请,请求宽限五日。如此折腾了两回。

宽限十日,这时间也是高欢的精心安排,此十日足以让六镇人被恐惧、痛苦折磨得失去任何理智,将心中的愤怒、仇恨酝酿至极点,就等着上路那一天的集体爆发!高欢见火候已足,便亲至郊外送这万人上路。六镇之人都是沾亲带故,盘根错节,虽说征配一万,但却几乎涉及所有镇户,今日一别,众人都明白今生毫无相见之可能。

到了高欢引爆火药桶的时候了,而他点燃的方式却与他人截然不同——他用的是眼泪。冠冕堂皇之言过后,高欢便是泪如雨下,言辞哽咽,营造出生离死别的气氛。见主帅落泪,六镇人更是哭号不已,响声震天,群情激昂。

高欢泣不成声,讲出了让六镇人肝胆俱裂之语:“今直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

此三个死字如同惊涛骇浪接天而来,让六镇之人心如死灰,明白此行毫无生望。既然横竖皆死,为何不以死相博,以求生路?于是,群情汹涌,高喊:“唯有反而!”

逼反成功,可这只是他的第一个目的。逼反他人只能算庸人所为,引别人逼反自己才是真正的高手。此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他人迫于威逼利诱,只得阳奉阴违,可哪天突然掉转枪口也在所难料;而后者定会死心塌地。

这戏还得接着唱,高欢又开始循循善诱:“造反乃一时之计,应当推举一人为主,谁可者?”明知故问嘛,众人皆推选高欢。

此时,高欢怎会痛快答应?他忙与众人约法三章,道:“你等皆是连亲代故,难以控制。不见葛荣乎?虽有百万之众,曾无法度,终自败灭。今以吾为主,当与前异,毋得欺凌汉人,违犯军令,生杀予夺由吾执掌。如不允诺,吾不为这贻笑天下之事。”

为求活命,众人皆连连点头:“死生唯命!”高欢完成了点石成金之举,便杀牛犒劳众人,起兵于信都。

明明是造反,可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殷州刺史尔朱羽生都被蒙在鼓里,误以为高欢依然是自己的盟友。高欢的狡诈由此可见一斑。

可行为风格上一向不同常人的李元忠忍不住了,他不等高欢号召,便擅自率兵开始攻打尔朱羽生。高欢趁势派高乾佯装前去支援尔朱羽生(因高乾已投靠高欢,跟尔朱羽生也算盟友),尔朱羽生喜出望外,可他马上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血的代价。高乾率轻骑入城,假装邀请尔朱羽生共商军计。蒙在鼓中的尔朱羽生深信不疑,可一出门便被擒拿斩首,殷州不战而克。

高乾拎着羽生头颅来见高欢,高欢便抚膺大叹:“今日反决矣。”很多人落草前都被同伙所逼——杀人以示诚意,高欢此举也藏着这意思:如今高乾和李元忠手上已沾上了尔朱家族的鲜血,以后再也不怕他们首鼠两端了。

既然都上了贼船,那么也该正大光明地造反了,于是高欢上表宣扬尔朱家族罪恶,起兵征讨。他的智囊孙腾认为既然造反,就得另立旗帜,以便号令众人,以免人心涣散。但高欢明白立帝事关重大,自己手头并无合适人选,仓促行事,反倒贻害将来。可他最终受不了孙腾三番两次地苦请,便只得推立渤海太守元朗为帝。高欢被封为丞相,高乾为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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