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未雨绸缪——高欢的乾坤大挪移(7)

 

这下可惹了大祸,高欢自认为这抢劫的地点离晋阳够远了,尔朱兆即便知道也鞭长莫及,不会率兵来追。但尔朱兆听说了高欢的劣迹,勃然大怒:“太无法无天了,在我的地盘上连我的婶婶都敢抢!”他马上把慕容绍宗放出来询问对策。慕容绍宗很有把握:“此犹是掌握中物也。”

尔朱兆闻后立马率骑兵追赶高欢,高欢这十万人面黄肌瘦,又是拖家带口,当然走不快,刚走到襄垣(今山西襄垣)便被赶上了。如此一来,尔朱兆要是强行索回这十万人,高欢自己势单力薄,也只能完璧归赵,那么这以后的历史便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再次被耍的尔朱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天爷及时地下了场大雨,漳河水立时暴涨,把河上的桥也冲垮了。尔朱兆眼睁睁地看着这十万人被河水隔开,苦于无船可渡,只能在对岸大喊大叫,质问高欢为何抢掠马匹。

高欢因此时前途难测,尚不欲与尔朱兆立即决裂,便非常虔诚地向尔朱兆隔水遥拜:“所以借公主(尔朱荣老婆被加封为北乡长公主)马,非有他故,以备山东之盗。大王听信公主谗言,亲自来追。我要是渡水前来送死,担心此众叛变。”这话说得推心置腹,将自己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充分展示了他高超的表演技巧。

尔朱兆被高欢一说,又开始鬼迷心窍,竟然自觉理亏,连忙表示自己没有来讨伐的意思——只是想念高欢兄弟了,来送兄弟一程。此话一毕,为了表示诚意,头脑发热的尔朱兆竟然只带了几个随从,单刀赴会地渡河来会高欢。高欢见过没脑子的,却从未见过尔朱兆这样没脑子的,本来只是想一番话把他哄走就行了,没想到他竟然羊入虎口来了。看来,这戏还得继续!

尔朱兆在高欢的军帐下坐定后,做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递刀于高欢手中,伸颈于刀口之下,然后说:“贺六浑,你要是觉得兄弟不够仗义,砍了我的脑袋好了。”

这种傻头愣脑的场面大概只能在春秋以前看见,此后人心大坏,尔虞我诈盛行,便很少上演了。尔朱兆此粗人本性倒是淳朴,颇有点古义之风,真是掏心窝子结交高欢这个朋友。别人发毒誓也只是过过嘴瘾,像尔朱兆这样投入的真是不多见。看到这一幕,高欢心里乐坏了,碰上这么个二愣子,不欺负他都不行!不过他还是掩饰住内心的狂喜,连忙号啕大哭:“自天柱将军死后,我高欢能仰仗谁啊?但愿大家(对尔朱兆的尊称)千万岁,让我有所效力。今为旁人离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这话又夸得尔朱兆坠入云里雾里了,原来我一直是高欢心目中的老大啊!尔朱兆夺过刀扔在地上,又与高欢斩白马为誓,不顾个人安危,留宿高欢营中纵酒狂欢——与当年尔朱荣夜宿宫中如出一辙。冲动是这个家族的统一特征。

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此时正是杀掉尔朱兆的绝佳良机!目光短浅的人早就动手了,高欢的姐夫尉景也已埋伏杀手准备绑架尔朱兆。高欢自己也心动不已,可他思虑再三后,还是忍住了:此时杀掉尔朱兆的确易如反掌,日后也可以少一个劲敌;但一旦动手,便是公开与整个尔朱家族为敌,自己兵饥马瘦,现在为时尚早。倒不如先留着尔朱兆,让尔朱家族之间互相牵制,自己坐山观虎斗,以得渔翁之利。

高欢忍住后对尉景说:“不如先放他一马,尔朱兆虽骁勇,凶悍无谋,不足图也。”这话虽说得多胸有成竹,但高欢这位英雄也是咬着自己的手臂说的,可见尔朱兆这块肥肉是多么香甜!忍不能忍之事方是英雄。

喝得醉醺醺的尔朱兆对这些却一无所知,不知昨夜自己已在鬼门关口进进出出好几趟了。第二日他便渡河回营,依然觉得喝得不过瘾,又召唤高欢过来欢聚。高欢昨夜入戏太深,竟然也想上马赴会。他手下的孙腾连忙牵住他的衣服示意,演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高欢恍然大悟,便止住不前,向尔朱兆婉言谢绝。无酒可喝,尔朱兆也觉悟到自己其实是被高欢捏在手掌心里转来转去,他的粗脾气便上来了,又在对岸破口大骂。无奈于河流湍急,骂过瘾后,他也带兵返回晋阳。

躲过一劫后,高欢率军东去,准备跨越太行山,走上自立山头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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