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未雨绸缪——高欢的乾坤大挪移(6)

 

高欢准备带领六镇人马前去河北一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山西是尔朱家族的发家之地,契胡势力庞大,自己在他们眼皮底下肯定干不了什么事;而关中被尔朱天光掌控,根本没有可乘之机;河南一块是都城所在,过于敏感,又是尔朱世隆当朝,带这么多人前去,谁都知道自己不安好心;而东边沿海一带又被尔朱仲远占据,且过于遥远。唯一的选择便是河北,虽相州(今邯郸一带)、幽州(今北京)这一南一北两州都是尔朱氏的亲信掌控,可冀州、定州这中部一带却是高乾、封隆之这些汉人大族的地盘。天地之大,只有那里才是高欢龙腾虎跃之所!

尔朱兆手下的几个亲信早已被高欢重金买通,都帮着高欢说话。尔朱兆闻此也一口答应。慕容绍宗感觉大事不妙,连忙进谏:“不可。方今四方纷扰,人怀异心,高欢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驾驭。”

尔朱兆傻乎乎地安慰他:“有香火重誓,何虑邪!”——我跟高欢可是拜把子兄弟,靠得住!

慕容绍宗立即反驳:“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那群接受贿赂的人害怕坏事,连忙说:“慕容绍宗以前跟高欢有过节,现在是借这机会公报私仇。”尔朱兆一听勃然大怒,把慕容绍宗软禁起来。为显示自己的诚意,他还催促高欢赶紧上路。

高欢逃离了尔朱兆的掌控,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可他的这次飞翔却由于贪于一时之得而差点毁于一旦。

这十万人在尔朱兆手里是一堆废铜烂铁,高欢虽有着点石成金的本事,可要一下子把它们变成金山银山也非易事:总得让他们喝饱吃足,不然浑身无力怎么跟人打仗;总得给他们配上兵器马匹,不然赤手空拳的如何跟人拼命;总得找个地盘训练他们,加强军纪,不然一堆游兵散勇还不跟以前一样——一击就溃。粮草、兵马、地盘是高欢亟待解决的三件事,件件都让他牵肠挂肚。

可高欢除了对地盘有点模糊的方向外,粮草、兵马却无从着落。如果逢着太平盛世,高欢也只得遵纪守法——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可如今这天下别说王法,连皇帝老子都没了,只要你力气大,偶尔干点无法无天的事肯定没人管。所以高欢也选择了最原始的发财方式——抢。不过,虽是打家劫舍,高欢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声誉——只杀富,不劫贫。

比如,他越过太行山后,就非常重视军纪,严格约束这支流氓成性的队伍,连百姓的一针一线都不加以侵犯。有一回,行军途中刚好碰着百姓的麦地, 这位高大人便下马步行,亲自牵着马缰小心翼翼地通过。河北当地的老百姓都惊呆了,因为这群如狼似虎的鲜卑人他们很熟悉了,留给他们的伤害太深了。当年在葛荣手下,这群人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如今在这位高大人手下怎么就脱胎换骨,变得爱民如子了!于是当地百姓皆欢呼雀跃,四处传闻高欢的“军民鱼水情”。

对百姓如此爱护,可对尔朱氏的亲信高欢就没必要作秀了。比如他率军路经相州(今河北邯郸),便向相州刺史刘诞求粮。刘诞是尔朱家族的铁杆支持者,早看出高欢心怀不轨,便没有答应。刚好路上有运往相州的军粮,高欢的“温良恭俭让”全没了,他恢复了土匪的本性,毫不客气地把军粮占为己有。

高欢也不是天生就对抢劫这活儿如此驾轻就熟的,他的第一回买卖差点就惹了大祸。因为那次,他是在一个错误的地点抢劫了一个错误的对象。

那时高欢正带着这十万人晃晃悠悠地从晋阳南下抵达漳水一带,准备向东翻越太行山。可路上非常凑巧,竟然碰到了尔朱荣的老婆大包小包地从洛阳返回晋阳。按常理而言,尔朱荣对高欢算是恩重如山,现在尸骨未寒,只剩下这孤儿寡母的,高欢纵然不能倾囊相报,但也得好言好语安慰这位遗孀才是。可不巧的是尔朱荣老婆手中有让高欢垂涎三尺的东西——三百匹战马。高欢的贪婪劲上来了,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立马把尔朱荣的恩德忘得一干二净,将这些马强行夺过来,还美其名曰 “借”。连尔朱荣遗孀的物品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劫,可见高欢早就想与尔朱家族一刀两断,自立山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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