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样的野蛮人做邻居是件很不幸的事,我们的对门虽不停地换人,可新搬来的人却更加野蛮。更不幸的是,不管旧的、新的,他们对我们的祖先却是非常死心塌地,一直不离不弃——那感情绝对比初恋的少男少女之情还炽热啊,熊熊燃烧了几千年啊。于是这不幸便陪伴着我们的祖先延续了几千年,直至我们的家园最后被一群从白山黑水里钻出来的野蛮邻居霸占,这才算消停下来。
我们东边的一位小邻居经常说我们的版图是一片桑叶,而他们的版图是一条蚕,所以天天想着来蚕食我们。这被蚕食的感觉的确痛苦,但这还是幸运的,因为这也不过是区区几十年啊。而如果说我们祖先的土地形状像是一只昂首的雄鸡的话,那么我们北边邻居占据的这块水草肥美之地就像是悬挂在我们头上的一把斧头(的确很像),而我们的先人却经常被这斧头砍得血肉模糊啊。这砍着,砍着,就是几千年,比吴刚砍桂树还执著。
看来,被旁边这条小蚕的蚕食只是我们历史的一首哀怨的片尾曲,而跟这把斧头搏斗、磨合的斑斑血泪才是我们这几千年的主旋律。
当然不是每个时期都是这群野蛮人占着优势的,我们祖先强壮的时候揍他们也是不遗余力的。比如秦始皇时,一位叫蒙恬的将军(就是那位被大家传为毛笔发明者的仁兄)便仗着家里人多势众,带了三十万人把咱邻居(匈奴)家里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硬生生地夺过来了,为了保住这块地皮,我们在这附近还很无赖地修了很多高墙,后来越修越长,就美其名曰“万里长城”。到了汉武帝的时候就更不像话了,当时应该还满脸长着青春痘的霍去病竟然直接闯到人家(匈奴)家里(十九岁的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打砸抢无所不干啊,最后把他们家祭拜老天爷的金人都给抢来了,还强占了人家化妆品原料的生产基地——燕支山(此山盛产红蓝花,此花可加工为天然护肤品)。这就不太厚道了,结果害得我们那些爱美的邻家少女、少妇们在约会时连口红都没得涂,只能一副素面朝天的苍白样(当时匈奴歌谣: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当然还有更狠的时候,如东汉汉和帝时,我们就趁着邻居家里两兄弟闹矛盾,勾结、招抚了其中一个稍微听话的(南匈奴),把另一个野蛮点的(北匈奴)赶得远远的——最后他竟然慢慢悠悠地跑到欧洲去了,继续在那里为非作歹,把当地的土著(罗马帝国)揍得半死。
可是我们的祖先毕竟是文明人啊,如果天天只练胸大肌想着跟这群野蛮人打架,我们哪还有心思过那灯红酒绿的小资生活,怎么能把孔老夫子的学问发扬光大呢?所以我们的祖先在练把式的同时,还要经常念念“之乎者也”, 玩玩花前月下的感觉,所以整个人的状态长时间里还是比较萎靡的。比如宋真宗时,我们的家里头是文化人掌权的,所以整个家族成员都比较清秀文弱。于是我们的邻居(辽朝)在一个当家的女人(萧太后)带领下,全家恶狠狠地跑过来抢东西,结果走不远就被我们的祖先在大院里挡住了。那时双方带的打手都差不多,对方想打架也占不到便宜,我们又不愿和这野蛮人厮打,于是大家就讲和了,拜个天地,结个金兰(辽帝称宋真宗为兄,宋真宗称辽帝为弟),每年咱们给他交点赞助费,给点布料也就成了(协定宋每年贡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可是一旦我们的邻居再野蛮一些,他们的要求就会更过分一些:比如宋徽宗、宋高宗时,我们的邻居(女真)不仅砸了咱家的房子(攻陷东京),抢了我们的人,事后还要求我们给他们割地,每年给他们交管理费(这次比起上次可算是翻倍了,一年要交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最可恶的是还要称他为主子(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可我们的祖先是极其文质彬彬和知书达理的,一位姓秦的管家(秦桧)又是力促此事,结果还是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因为钱物有的是,称呼无所谓,至少咱们还有一亩三分地嘛,家里成员又多,过过小资生活还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