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嘉庆一样傻问的还有明朝孝宗皇帝。给孝宗皇帝当“生活秘书”的太监李广,此公利用在领导身边的“职务之便”,在“专盐利巨万”的“官倒”之余,还大肆受贿,“四方争纳贿赂”。一个“四方”,一个“争纳”,就迫使李太监不能不建立“会计制度”,那么多人送钱,送那么多的钱,当然不可以是一笔“糊涂账”。李太监是这么记的:A尚书,黄米百石;B御史,白米千石;C巡抚,黄精一干;D断事司,白蜡一方。孝宗皇帝看不懂,扳着指头加减乘除,日进黄米白米千百石,月进黄米白米千万石。于是他就惊呼道:“广食几何,乃受米如许?”在孝宗皇帝看来,黄金万两,日食三餐,广厦千间,夜眠八尺,天天进那么多的“黄米白米”,肚子哪里装得下?看到孝宗皇帝真是不懂,下边的人就给皇上上了一堂“会计课”:“隐语耳,黄者金,白者银,黄精即黄金,白蜡即白银。”“凡有干谒者,云馈一干,即一千之谓;云一方,即一万之谓。”
15.口碑是个风碑
都说众口铄金,口水能够淹死人,但好像再多的口水也淹死不了官场上的伪君子。
老百姓的期望其实不高,对于那些大肆贪污而且人人皆知却没有被查出来的贪官,只是要求他别那样虚伪透顶,别那么让人反胃作呕。下午还在会上通过麦克风大喊特喊“坚决反对跑官要官”,晚上就收了跑官要官者上百万的钱财。
“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人活着总要留个好“口风”嘛,但这些贪官污吏横竖不顾,台上反腐报告照念,报上反腐文章照写,而床上腐臭的事情照干,手上铜臭的东西照拿。对此,我原先一直不太理解,名利双收,名在利前,哪里如此不要脸呢?我读了清朝官场大官兼学术大家王鸣盛的高论后才知道,其实这些家伙是利也要,名也要,而且要的是切近的利与千古的名,能够要到这样的名利,其途径就是“台上拍着桌面骂腐败,台下钻入桌底搞腐败”。
王鸣盛,字凤喈,号西庄,江苏嘉定人(今上海),乾隆时期的进士,曾授翰林院编修,官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后以光禄寺卿“光荣退休”,没出事,爽。其生而敏慧,四岁的时候,就能够“日识数百字,年十二,为四书文,才气浩瀚,已有名家风度”。天纵了其才,自然就是一方面给了他能够大贪特贪的搞贪污资格,一方面也给了大唱特唱的唱高调资质。这人贪名与文名齐飞,他在进入“公务员队伍”之前,曾经当过好几年的“民办教师”——一个大富之家的家庭塾师。这个大富之家,朱漆红门,富丽无比;楼堂馆所,富贵逼人,让这个王鸣盛羡慕流涎。据说,他每天早晨从自家来到这“豪门”,“必双手作搂物状”,天天如此,几年一贯如此,有人不解,这是为何?王鸣盛也不瞒人,心直口快地说:“欲将其财旺气搂入己怀也。”
这个对金钱财气爱得如此肆无忌惮的人,到了官场,会是个什么好货色吗?真个是大钱大贪,小钱小贪,有贪尽贪,无所不贪。但是这个彻头彻尾的贪官,做起“纪检工作”的报告来,做起“廉政方面”的文章来却是义愤填膺、唾沫四飞,比谁都正直,比谁都慷慨,比谁都大义凛然……对此,有人当面质问他:“先生学问富有,而乃贪吝不已,不畏后世之名节乎?”这个王鸣盛如何回答呢?想起来这个王某也算是个“真流氓”的,他坦荡荡、笑哈哈地说:“贪鄙不过一时之嘲,学问乃千古之业,余自信文章可以传世,至百年后,口碑已没而著作常存,吾之道德文章犹自在也。”所以王某“著书多慷慨激昂语,盖自掩贪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