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科九年(68)

我在餐厅里待了很长时间,慢条斯理地吃光所有的食物,等服务员撤下碗碟端上茶水之后,我点了一根烟。

我一直在想一会儿怎么跟闵总解释这件事情。我想考虑得尽量仔细一点: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闵总可能有的反应、然后我又说什么、再怎样兜回来,争取双方都有面子下台。

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干了件不地道的事情。我有点恼羞成怒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缸里。

“还是你的失误。”我对自己说。

两小时后坐在闵总对面时,我已经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还没等我把以“真是不好意思”开头的一段台词说完,闵总笑着打断了我,说:“没事儿啊,我又改签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等会儿就走。”

“咳,这次真是不巧……”

闵总已经在收拾他的东西,他笑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们大老板身体好些了吗?”

闵总笑得挺自然,我的笑容有点僵硬。

小吴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我突然疲倦得无以复加。阳光下在大街小巷奔忙的人们好像离我很遥远,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旁边自行车道上一个快乐的爸爸骑车带着他同样快乐的女儿,女儿手里拿着大概是刚买不久的小风车。微风起处,那个风车呼呼直转,女儿笑得拿风车敲打爸爸的背。

今天的日程安排变成了空白。和昨天的紧张忙碌相比,今天我的悠闲简直让人有负罪感。回到办公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百无聊赖地看了看E-mail,给小许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吃中饭。

今天的我好像不想一个人待着。

下午我给小吴打了个电话,那头说该号码已经停机。我又拨了他家里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我想:糟了,这下和这个家伙算是彻底失散了。

晚上,没着没落的我独自打车来到了夫子庙。这里人潮汹涌商品琳琅,满街都是叫卖的小吃。我信步来到魁光阁,熟门熟路地上楼落座,一个人占据了一张靠窗的四人桌。还好今天不是周末人不太多,服务员小妹默许了我的自作主张。

我点了一个套餐,就是那种会上来一大堆小分量所谓秦淮小吃的拼盘,里面有鸡丝面、五香豆、鸭血汤什么的。记得当年和小吴等几个朋友来这里点过这个东西,大家附庸风雅地模仿古代文人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嘴里吟诵不已,结果被那个小妹简洁有力地用南京方言训斥了一声“呆”!

窗外华灯初燃,满街都是快活喧闹的行人。秦淮河里还真有画舫开始游动,不知上面是否会有弹琵琶的佳人。水面反射着远处岸上喧嚣的灯光,摇曳着幻化出很多奇怪的图形,我看得有些失神。

恍惚间,属于我一人的一大堆小吃已经摆满了桌面,旁边的服务员小妹看着形单影只的我忍俊不禁,那意思是看你怎么把这堆东西吃完。

老张

大学时出于兴趣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里面说过分看重约定的人其实是有着某种心理缺陷的。具体来说这类人和他人约会时极度准时,甚至经常提前很久等待;他们乘坐火车或者飞机时也会提前很久到达,即使之后在车站或者机场等候很久也在所不惜;这类人对于他人的不守承诺会很愤怒,对于自己的爽约也会有超乎寻常的挫败感。

那本书最后归纳说:这类人的心理其实是缺乏一种安全感,一种对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的偏差的恐惧。这种心理缺陷往往是从童年时期带来的。

我在乘坐地铁或者公交车的时候,手里会一直很紧张地攥着那张车票,生怕途中丢失了,这恐怕也是那种心理疾病的另一种表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一直努力想有所改变。事实上,思科的很多销售在这方面是我的榜样:他们经常在飞机起飞前一个多小时才不紧不慢地整装出发,并以最后一个登上飞机有时反而可以享受到升舱的优惠而自豪。我也试着故意拖延出发的时间,试着故意晚一点赴约,但试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些举动除了让自己着急上火心态失衡之外毫无用处,遂渐渐作罢。对于有些东西,后天的努力是无济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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