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黑与白(79)

“您放心,明天我就去家里看孩子,我绝不空着手去。”校长突然凶狠地照墙上打了一巴掌,他咬着嘴唇骂道:“你们就放心吧,我绝对饶不过他,他这个教导主任算是当到头了。”

肖战大叫了声“好!”,还使劲挥了挥拳头。冯都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冯都隐约地感到了一丝后悔。

校长回学校了,肖从等人直接回家,结果大家在胡同口碰上黑子了。黑子一眼看见冯都带着冯胜利和肖从雄赳赳地走过来,还以为他是请来援兵了呢,转身就要跑。冯都冲上去,揪住他道:“你别跑,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就能回去上课了,主任早把你的事忘了。”黑子狐疑到底看了看他们,小声说:“你小子是不是到主任那儿给我告状去了?”冯都说:“校长说:主任的官算是当到家了,弄不好校长还会请他的家长呢。放心,他现在顾不上你了,也用不着请家长了。”

黑子惊奇地站在原地,而冯都已经跟着大人们回家了,看样子还挺高兴。

吃过午饭,肖从命令肖战和冯都上学去,而且不许他们对主任和校长表现出丝毫的不尊重。二人不敢违命,只得去了。

路上,冯都将黑子与自己的缠斗经过讲述了一遍,肖战说:“刚才咱们人多,应该揍他一顿。”冯都说:“揍了他,就露馅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二人哈哈一笑,继续往前走。

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个意大利印象派画家在北京住了三年。回国后,朋友们请他画一副关于北京的油画。画家将画框涂满了灰色颜料,然后也随便画了几条红道道。画家说:这就是北京。其实三十年代的北京和八十年代初的北京最大的区别是城墙没了,其他的也差不多。那时天空依然是灰色的,街道是灰色的,树梢上则是一律的土灰,而人脸是黄灰色的。冯都和肖战经常变换上学路线,为的就是想多看一点颜色。他们从胡同口拐到了另一条街,走这条路去学校要穿越护城河和铁路。铁道路口非常繁忙,火车一叫唤,两边的路便封死了。肖战喜欢看火车,他觉得要是能在火车上生活一辈子,简直就是神仙了。

果然他们在路口被拦下了,等火车的时候高音喇叭开始播放些革命歌曲,那天大喇叭播放的一首新歌。冯都听了一会儿,歌词挺喜兴的,大意是二十年后再相会,银河系就改名叫中国了,国家给每个人发一颗星球玩儿。冯都扭脸看了看肖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二十年后咱们什么样啊?”肖战刚要说话,火车呼啸而来,只见他张了几下嘴,没声。火车过后,冯都揪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了?”肖战大叫道:“不管什么样,反正比你强就行了。”冯都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火车过去了,栏杆抬了起来。二人正要过铁道,肖战却哎呦了一声,他冽着嘴指着前方:“你看看,那玩意儿是人吗?”

冯都向前看去,只见一件灰色的破旧羊皮袄,在铁路对面缓慢移动着。在那一刻冯都也有点害怕了,城里从不出产这种生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出意外的话,那家伙应该是个人。他身量宽大,面庞黝黑,钢针一的样短胡须密密麻麻地一直爬到胸口上。那家伙身后背着个大皮箱子,肩膀上倒翻着披了件羊皮袄,远远看去就像生了一身灰毛一样。冯都立刻给他做了定位,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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