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气昂昂地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肖战情不自禁地躲到冯都身后了。此时冯都隐约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议论着:“保证是插队回来的,怎么成这模样了?”有人说:“在野地里滚上十来年,不成野人都挂了?”还有人叹息着说:“别瞧他现在这样,走的时候没准还是个漂亮小伙子呢。”冯都明白了,估计那是刚回北京的知青。
不久二人来到学校门口,由于还没到进校时间,校外的学生们稀稀拉拉的。肖战正在四处寻找熟识的同学,冯都忽然竖起耳朵,奇怪地说:“你听,什么声音?”肖战也侧耳听了听:“好象是骂街!今天真够新鲜的。”
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在学校门口嘎然而停,三四个身穿蓝制服,头顶红五星的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骂街声似乎就是车里出来的,有个极为健壮的警察探手往车里一抓,一个大活人被他生生地抓了出来。这大活人身子在警察手里,但四肢却一点儿都不老实。他疯狂地挥舞双臂,两脚乱蹬,口口声声地骂道:“敢死队,我操你们的小姥姥,电视台装他妈什么孙子啊?那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是腐朽的,那是垃圾,那是一定会彻底烂掉的,你们播这东西干什么呀?……你们少动我,少动我,我是教导主任,我一人之下,我众人之上我……”警察可不管那一套,手腕一翻一条布绳子就把他的嘴勒住了。这小子又是瞪眼又是晃脑袋,虫子一样地浑身乱扭着,却一点声都没出不来了。两个警察把胳膊往他掖下一伸,猛然间这小子便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冯都和肖战惊得裤子差点掉下来,那家伙居然就是教导主任,他怎么被警察抓回来了?此时警察们一阵风似的,将主任弄进学校大门,有个警察向看门的大爷打听校长办公室。大爷在前面带路,众警察合力,将不大老实的教导主任踹进了教学楼。主任可真是好样的,一直就没服过软。冯都隐约看见他被踹进楼门的一刹,回身要和警察拼命,结果又被踹了几脚。
此后的事,冯都他们就不大清楚了。教导主任先是在家里歇息了两个月,再次回到学校就成了专业锅炉工,给大家烧开水。老师们都说,主任的神经分裂了,动不动就会打人,让学生们离他远点。冯都曾经向肖从打听神经到底在什么地方,肖从神经说在脑子里。冯都就此断定,主任是脑子坏了。
二十六
很多年后,主任得病的真相才传到冯都的耳朵里,那时冯都产生过一丝怜悯,心里有点酸。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要是不与学生们对着干,能是这个结果吗?
原来教导主任把肖役送到医院时,就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校长在路上曾经威胁他说:“你等着吧,你拿飞刀砍学生!你快出名了你,全北京的教育系统都得把您当了典型,到时候你可不能把责任推到学校身上。”后来,冯胜利父子这一闹腾,主任的精神系统便彻底崩溃了。他琢磨着,肖役受伤了,现在还生死未卜,其责任全在飞刀!当然了,飞刀是帕西诺的搞出来的,而帕西诺又属于加里森敢死队。加里森敢死队是电视台整出来的,责任就在电视台。心思缜密的教导主任终于找到了元凶,他从医院跑出来后,直接就去了电视台。
主任光明磊落,他先是站在电视台门口,将台长以下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痛骂了一顿。大意是:你们是元凶,你们用资产阶级的腐朽玩意儿侵蚀了孩子的心灵,你们播放加里森敢死队是个天大的阴谋,是破坏社会治安和学校的正常工作,所以你们全是王八蛋,全是狗娘养的。骂到最后,主任左手一撩战袍,右手拎起块砖头就要冲进去。电视台的同志们见多识广,早就给公安局打过电话了。主任刚有异动,警察们就四面八方地冲了过来,当下就死猪倒穿蹄地把他捆上了。经过短暂的审问,警察们问明白了这家伙原来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于是决定把他送回单位,由单位处理。主任一路上也没闲着,祖宗奶奶爷爷姥姥的把大家伙全骂了,还号称一定要给电视台一个样看。下车时警察不愿意当众受辱,干脆找了个用布条把他的嘴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