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爷给累着了,连喝了好几杯茶水。
肖从只得忙活起来,他先是插上电源,又接好天线,然后捏住一个小黑豆,“啪”的一声拽了出来。众人只见灰玻璃边缘打闪似的亮了一下,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肖战爬在冯都耳边小声说:“我爸爸拽下来的就是开关,去年被我给弄掉了,就安不上了。”冯都心道,这事要是我干的,我爸爸能把我扔到护城河里去。
大家静默了十秒钟,灰玻璃上果然有人影了。开始人影就像照片的底版一样,黑白颠倒而且是影影绰绰的,不一会儿图象就清晰了。
人影一露面,所有的女人们都叹息了一声,五大爷却兴奋地拍了下大腿,原来电视里正播放足球赛呢。
由于年代久远,冯都已经记不得球赛的内容了。好象踢球的全是外国人,解说员平均三分钟才说一句话,所以也不知道是谁踢谁。满院子里的人都觉得索然无味,只有五大爷“嗷嗷”地叫着起哄。女人们终归觉得好奇,便随着人影的转动转动眼珠子,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表示了。冯都的眼睛也在转悠,但他眼睛里并不是球赛,而是踢球的人,他觉得别扭。看了好一会儿,冯都终于找到别扭的根源,这些踢球的外国佬全是半男不女的。那些家伙一水儿的披肩长发,跑动起来,头发便在肩膀四周散成了小瀑布,真好看哪!
其实注意到头发的人并不只冯都一个,没一会儿就听到五大爷大喊道:“嘿,那白头发的又踢了一脚,过球瘾啦!那长头发的还追呢,瞎追什呀么?你追得上吗你?你们看,那小子是卷毛,整个一个狮子头……”
此时冯都终于想清楚了,看来踢球的都是男的,所以五大爷叫他们“小子”,否则就应该叫“丫头”了。
冯都坐在第二排,左边是肖战,右边是奶奶。球赛大约播放了半个钟头,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着仅有的几颗后槽牙道:“这么大岁数了还踢什么球啊?让人家踢死怎么办。我不看了,我看不下去了。”说着老太太站起来要走。
奶奶刚站起来,肖家人大都面露喜色。而五大爷却叫道:“谁把谁踢死啊?”
奶奶道:“老头,老头不得让年轻的踢死?你看看……”说着老太太眯着眼睛望向荧屏:“你看,没错吧,头发都白了。”
冯胜利咳嗽了一声:“妈,人家是外国人。”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外国人里就没有老头啦?”
肖从和肖妈都抿着嘴,把脸转过去了。五大爷笑道:“我的大妈,您真是!外国的脑袋什么色的都有,要不怎么叫万国鸡呢,就是花哨。”
老太太哼哼着说:“你们别拿我老太太逗着玩儿,我见外国人的时候还没你们,日本人是不是外国人,跟咱们一个模样,就是腿短。”
冯胜利道:“妈,这帮外国人是另一拨。”
老太太道:“别管是哪拨的,总不能生下来头发就是白的吧?”
冯胜利思索着说:“您还说对了,好象外国人天生就有白头发的。”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东边那条胡同里就有个孩子,生下来头发就是白的,难道他也是外国人?”
肖从越听越不象话,只得道:“大妈,那是白化病,是有病。咱们中国人就应该是黑头发的,外国人跟咱们不一样。”他惟恐老太太又要抬杠,特地加了一句:“他们比咱们显老,没别的。”
奶奶这回算是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说:“小猫小狗生下来就长胡子,看来这外国人也差不多。”说完,老太太起身,一步三摇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