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残壁断垣,杂草丛生,袁母塑像七零八落地碎裂在地。但崇祯亲题的横匾“岳母风范”四个大字仍依稀可辨。
一阵清风吹来,枯叶萧萧飘零。
阮氏跪在破碎的“岳母风范”横匾前,用带着血痕的双手,缓缓抚摸着袁母的塑像,热泪滚滚:“母亲大人,您老人家高风亮节,为使崇焕精忠报国,毅然纵火焚身,可怎么会想到崇焕为大明江山耿耿忠心,出生入死,却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母亲,您说天理何在?公理何在啊?您老人家也一定含冤九泉吧!母亲,崇焕!袁氏名节,凛然浩天!妾身随你们一起去吧!”
阮氏言毕,跃身一头撞向石柱!
杨宛素哭着忽然一声惊叫:“嫂夫人!”
茅元仪连忙上前,抱着阮氏,阮氏已经气绝身亡。他轻轻放下阮氏,泪水汩汩涌淌,仰天长啸:“满门忠烈!千古奇冤啊!”
杨宛素百感交集,心中陡地诵出《窦娥冤》中那悲怆的唱段:“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啊,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谢尚政官邸。
“砰,砰,砰!”一只粗壮的手敲着谢府朱漆大门。
身佩腰刀的彪悍家丁打开大门,定睛打量着来人:“大人您……找谁?”
来人即祖象升,他万里风尘地赶来京城,马未卸鞍便直奔这里。
“这不是谢府吗?”祖象升轻蔑地扫视一眼,径自走进,“老爷我找谢尚政!”
家丁见祖象升来势汹汹,连忙拦阻:“谢大人不在府上。”
祖象升穿过天井,走进客厅,一屁股坐下:“不在府上在哪儿?”
家丁盯视祖象升,仗势充硬:“不知道!”
“怕是知道不说吧?”祖象升瞪视家丁一眼,站起来探身察看东西厢房。
家丁见来者不善,便趁祖象升不备,拔刀从背后一刀砍去!
哪知祖象升粗中有细,早有防范。只见他返身一脚,踢飞家丁手中腰刀,随即拔出佩剑,一把揪住家丁,冷笑一声:“看来奴才和主子一样,就会暗算害人!说!谢尚政到哪儿去了?”
家丁两腿筛糠:“这……”
祖象升双目怒视:“说,饶了你狗命;不说,宰了你!”
“大人饶命!我……我说!”家丁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谢大人为避凶险,在温大人、温体仁府中。”
时近傍晚,茅元仪和杨宛秦方将阮氏与袁崇焕合葬完毕。
暮雾中的龙潭湖畔,一座更大的新坟矗立湖边。
墓碑上写着“督师袁崇焕妻阮氏合墓”。
雇请的几个农夫立好墓碑,用锹拍打拍打坟上的土后离去。
茅元仪和杨宛素目视新坟,泪水流枯,心灰意死。
杨宛素见天色已晚,正欲同茅元仪一道返家时,谁知茅元仪竟突然转身施了一礼:“宛素,为夫有一事相求!”
杨宛素一怔:“你我患难夫妻,何言‘求’字?”
“请爱妻一定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什么事啊?”
茅元仪将随身携带的袁崇焕文稿拿出来,郑重地托在手上:“这是崇焕兄的文稿《督师纪略》,现将它托付给你,请爱妻务必妥善保管。”
杨宛素肃然接过文稿:“请夫君放心,宛素一定将它视同生命,有宛素在,就有文稿在!”
茅元仪又施一礼:“那就多谢娘子啦!”
杨宛素和茅元仪自结婚以来,二人情深意切,从不分彼此,也没有任何隔阂与客套,今见茅元仪如此多礼,不由得疑惑地望着茅元仪:“元仪,你今天是怎么啦?”
茅元仪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向湖边:“宛素,你我夫妻一场,虽然相亲相爱,可我却没能让你得到幸福安宁。相反,这两年多来,你一直随我担惊受怕,受苦受累。”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妾身清楚,夫君肝胆照人、义气千秋。今后,不管再遇上什么艰难困苦,我都愿陪同你走到底,夫君到哪里,妾身就陪伴到哪里。一生一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