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三请不到,分明是蔑视本督!”一直隐忍未言的袁崇焕,突然狠狠将塘报摔在桌上,“他竟然越过本督,欺君惑主!”
有皇上圣谕批示的塘报传到宁远,激起的是迷茫、混乱与愤怒,但这圣谕批示传回皮岛,却是一片欢腾!毛文龙一边喝着庆功酒,一边看着塘报上的御批,禁不住扑哧笑道:“虚报战功,备受赏赐,看来皇上和先帝相比,不过尔尔啊!”
“大哥,抗辩疏文已经草就,请过目。”毛云龙趁兴递过疏文。
洗浴完毕的辽女从内室走出,她梳拢着那头飘逸的长发,在一旁撒着娇似的说:“毛帅,人家在等你哩!”
这是毛帅文龙的又一项庆贺方式!每遇高兴之事,毛文龙便命辽女莎茹兰前去洗浴,他最愿看莎茹兰浴后那白里泛红的肌肤和她那瀑布般的长发。每到这时,他总是性急难耐!
“就来就来!”毛文龙见莎茹兰已洗浴完毕,抱歉似的朝辽女咧嘴一笑,连忙接过疏文,快速地低声读道,“臣闻袁督师监管粮饷,心恼愁烦,无计所出,一夜之间,须发全白。忽闻哭声四起,全岛鼎沸……”他抬眼问道,“有人哭过吗?”
毛云龙一笑:“谁也没哭,是这么瞎写的!”
“好!好!我都信以为真了!”毛文龙又接着读下去,“……兵丁嗷嗷,望穿双眼,盼今日粮饷到,客商来,以救饥寒之急。谁知袁督师发令严禁,不许一船出海,无异拦喉切我一刀,必定立死无疑!……”
这抗辩疏文传到朝廷,毛文龙接下去写的是:“……臣不知何故,袁督师竟舍近求远,弃易图难,掣肘于臣。微臣乞求皇上降旨,或撤或留,或待臣进京,治臣死罪,完臣一身名节,免误封疆大事!”
崇祯放下疏文,皱起眉头:“朕越看越糊涂,文龙与崇焕何以竟如此针锋相对?”
“这是骄悍作祟!”韩一语道破,“陛下,毛文龙借抗辩为名,行威胁朝廷之实,拒受袁崇焕节制,应予严惩!”
“不可!”崇祯刚刚收到毛文龙的战功捷报,正处在兴奋之中。因其初登皇位,最喜有捷报传来,故虽觉韩言之有理,但仍摇头摆手驳回了韩,他沉思半晌,缓缓说道:“文龙远戍边陲,备尝艰苦,屡建战功,忠勇可嘉,当予安慰挽留。”
在宁远督师府,朝廷的这一挽留毛文龙的批奏,是茅元仪带回来的。茅元仪虽说新婚不久,但一接到请他速来宁远,督办皮岛粮饷之事,便立即辞别新婚的妻子杨宛素,奔赴宁远。临行前,他分别前去拜访了首辅韩和次辅钱龙锡。两位大人对皇上姑息慰留毛文龙之事,虽均持有异议,但作为朝廷重臣,当然不好对皇上的裁定有所非议,然而对户部陈演的掣肘和毛文龙的桀骜不驯却洞若观火。因此,他们均深深地为袁崇焕担心,如果这朝中的奸佞和皮岛的毛文龙里应外合起来,这“五年复辽”的誓令,岂不将成泡影!
茅元仪风尘仆仆地一见到袁崇焕便急切地说道:“离京之前,我特地拜见了韩大人、钱大人,二位大人对崇焕兄的处境深表忧虑,万望督师为五年复辽,当不惜一切!”说着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次辅钱大人给崇焕兄的信。”
袁崇焕同样在为毛文龙的事而忧虑,他迅疾地将钱龙锡的信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文龙可用则用,不可用则除。”
袁崇焕看后一震!他当然清楚“不可用则除”这五个字的分量。他沉思片刻后将信递给了身边的谢尚政和茅元仪,这两位是他最信赖的朋友和亲信:“可用则用……倘若文龙改弦易辙,当然可用。尚政、元仪随本督亲去皮岛,看文龙如何行事。”
谢尚政看过信后,插了一句:“毛文龙可用则用,若是万一真的不可用呢?”
袁崇焕黑瘦的脸一沉,他望望谢尚政,又望了望茅元仪,半晌没有言语。
崇祯二年(1629年)六月,袁崇焕以检阅兵马为名,乘船泛海抵达了皮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