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跨前一步:“皇兄好好养息,大病亦可痊愈。”
熹宗连连摇头:“唯有天命在,达者识生死啊!”
“皇兄。”信王痛楚地呼叫。
熹宗喘息地拉过信王的手:“天降大任,五弟可要做个尧舜之君啊!”
信王朱由检刚一抬头,正碰上魏忠贤那凶狠的目光,信王连忙低下头去:“臣死罪、死罪!臣罪该万死!皇上正值盛年,只要精心调理,龙体自会康复、万寿无疆的。万岁爷请……”
“你不要再推辞了!”熹宗打断了朱由检,“朕的病情,朕自己心里明白。你不可辜负朕意!”
“不,不!”朱由检诚惶诚恐,“陛下这样说,臣弟实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客氏此时突然插入,截断了皇上兄弟间的谈话,“信王爷既然这般害怕,谦让,陛下就别再难为他了!我看还是上回我跟你说的,就把魏忠贤侄儿魏良卿之子收养过来,过继为你的儿子,替皇上延续一脉香烟。”
此乃杀头之罪,众人一片骇然!可皇帝朱由校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是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认义子的事,皇后不同意啊!皇后执意让朕传位给信王。可谁知五弟又不愿意当皇上……”
魏忠贤见此,跨前一步正欲发话,张皇后却抢先叫了起来:“信王!”
朱由检闻声,尚未及见礼,张皇后已疾步行到他的面前,威严地说:“五叔,当此大明危难时刻,你不挺身而出,你对得起苍生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若再存妇人之见,扭捏推托,一旦事有不测,你将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这当头一击,使朱由检骤然清醒,他抬头望着皇嫂,见她目光中有威严、有责怪,更有急切的期盼!
“圣谕已下,皇叔还不赶紧叩谢皇恩!”张皇后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臣朱由检奉旨谢恩!”
熹宗见朱由检终于答应了下来,如释重负地说:“有两件事,五弟要……答应我。”
信王连忙点头:“请皇兄明示。”
“国得贤臣则安,国失贤臣则危。”熹宗手指魏忠贤,“忠贤服侍皇兄,操尽劳苦,既忠且贤,五弟可委以重任。”
信王目视熹宗,点头应道:“陛下尽可放心,小弟一定善待勋旧老臣!”
魏忠贤“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声泪俱下地扑到龙榻前,呜咽说道:“谢陛下知遇之恩!老奴即使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皇上的恩德。老奴多想替皇上生病,来换取皇上的安康!”说完,复又倒地痛哭起来。
魏忠贤哭得是那样悲痛,那样伤心,这除却对熹宗的知遇,如今靠山即将崩塌之外,他哭的还有那一步一秒,若是自己早到一步,或早来一秒,那遗诏就将落入自己的手中,而那时的大明就将不再姓朱,而是我魏氏的天下了!想及此,他怎能不悔恨痛哭呢?
信王躬身双手扶起了魏忠贤,缓缓说道:“皇兄深知魏公公的辛劳,快请起来吧!皇兄病重,我等不可多事惊扰!”
魏忠贤闻言一怔,连忙站起身来。
朱由检重又转向熹宗,谦恭地问:“皇兄嘱托的第二件事?”
“女色祸国,也可亡身。”熹宗虽然年轻,但这却是积一生体验而得出的八字肺腑箴言。他睁大双眼,里面是真挚期待的目光,“五弟要当中兴之主,不可贪恋女色!”
“皇兄训示,五弟铭记在心!”信王信誓旦旦地再度叩首。见熹宗气力用尽似的闭上了眼睛,便赶紧躬身退出。
可哪里知道,信王步出殿外,刚刚走下台阶,殿内竟爆发似的传出宫女的哭泣声!
信王大惊失色,连忙反身跑回,跑上养心殿,大哭着奔喊:“皇兄!皇兄!”
其时为天启七年(1627年8月22日),大明朝的第十五位皇帝熹宗朱由校驾崩了,享年仅二十三岁。
虽因严密封锁消息,未能闹得满宫风雨,但皇上驾崩毕竟是像天塌下来的大事,知情的魏忠贤和他的同党们依然如丧考妣,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平时一向镇静老辣的魏忠贤,也揩着哭得红肿的眼睛,连放哀声说:“皇上归天了,我心乱如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