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丝竹琴声悠扬旋转,穿过夜空,传来女子柔美娇音:“袅袅情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魏忠贤停下脚步,品味了一会儿这甜美的丽喉佳音,并四周环视了一眼之后,方缓缓迈步,走进了熙春院。
此刻熙春院内的一房角落里,妥娘的秦淮姐妹杨宛素正将一件湖蓝绸衫罩在身上。
妥娘高兴地审视着,这是她为欢迎秦淮四大美人之一的宛素而特别购买的:“怎么样,喜欢吗?”
杨宛素含笑点头:“喜欢,阿妈费心了!”
“我才比你大五岁,喊阿妈还不折死我了!宛素,还是姐妹相称为好。”
杨宛素点点头:“是,阿妈!”
妥娘嗔怪地说:“看看,叫喊阿姐,怎么还是阿妈阿妈地喊。”
杨宛素目视妥娘,改过口来:“阿姐!”
“唉!”妥娘望着年轻俏丽的宛素,别有所思地问,“宛素,阿姐对你好不好?”
“好!”杨宛素感激地看着妥娘,“宛素八岁卖入青楼,孤苦无依,是阿姐抚育至今,琴棋书画,刺绣女红,乃至茶道花经,样样都是姐姐传授,宛素能有今日,全凭阿姐慈爱如母。”
“那阿姐得提醒提醒你。”妥娘关心地看看杨宛素,“你说,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家里妻妾成群,怎么还花费大把的银子来到熙春院?”
杨宛素含笑低头不语。
妥娘是从来卖艺不卖身的。高傲的品性,使她对那些风流浪子充满了轻蔑:“这些人看见漂亮姑娘犹如饿鬼投胎,切记不要听他们的甜言蜜语,玷污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像池塘的荷花,只可让人远视,不可让人近亵。我们熙春院绝不是下三流的青楼妓院!”
“谢谢阿姐的教诲。”杨宛素连连点头。
“我看妹妹似乎用情太专,也是个多情的种子,秉性倔强,对男人切忌一往情深。那个叫茅元仪的公子……”妥娘引入了正题。
杨宛素倏地站起身来:“阿姐,他不是那样的人!”
妥娘一笑:“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钦命要犯!”杨宛素说出又自感失言,“不,不,不!他是……是……”
妥娘闻之一惊:“他是逃犯?妹妹怎能和这种人交往?”
杨宛素连连摇头:“他是好人!他原本是辽东袁崇焕将军的部下。只因反对为阉臣魏忠贤建造生祠,而上疏弹劾魏忠贤,就被罢官削职,发配充军……”
妥娘是最敬重袁崇焕将军的。认为他是明朝的第一英雄,因为有他方得以击败后金的入侵,击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也是因对明作战受伤身亡,方保得大明的安宁。因此,妥娘一听茅元仪是袁将军的部下,首先便有了好感,加之他敢于上疏反对为魏忠贤建造生祠,更是难能可贵。
所谓建生祠,即是一批无耻文人和官吏,为了讨好魏忠贤,吹捧他功比孔孟,是当今圣贤,于是便纷纷建造祠堂供奉,这是所有正直和有良知的人都为之不耻之事,但慑于魏阉的淫威,大多敢怒而不敢言,这位茅元仪竟能上疏弹劾,仗义直言,可见是位敢作敢为血性的正人君子。妥娘对此人又平添了几分敬重。但敬重归敬重,现实是现实。目前正是客、魏联手把持朝纲的时代,反对他岂不等于以卵击石,而宛素妹妹岂不也要随之连累……一想到这儿,妥娘长叹了一口气:“唉,他怎能和魏忠贤作对呢?”
正所谓越担心有鬼,就偏偏遇上鬼来敲门。当妥娘正为宛素得罪此权奸而担心时,只见一个丫鬟匆匆跑进禀告:“阿妈,朝中魏公公魏忠贤来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阉过的太监跑到青楼妓院来干什么?素称女中豪杰、勇于任事的杨宛素也为之一惊,原本她将茅元仪藏进熙春院,就是认为这里是太监阉党们不可能来的地方。谁知刚来的第一天,便偏偏遇此阉臣!
“他来干什么?”妥娘虽也诧异,但她很快在惊愕中保持着镇定,拉过杨宛素,悄声吩咐:“快叫那个茅公子赶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