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昏庸懦弱的前巡抚郑祖琛不同,接替郑祖琛镇压太平天国的周天爵是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老顽固,作为帝师杜受田的门生,周天爵很有理学书生的死硬脾气,一直是清廷镇压流民叛乱的急先锋,在多年的斗争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周天爵严密布置镇压太平天国的方略,但遭到钦差大臣李星沅和将军向荣的反对。战争里,中枢指挥得当,蒙得恩式的庸才也能建功,指挥不当,纵全军俱是韩信,也会一败涂地。李星沅、周天爵和向荣都是老于行伍的人,也都是自高自大的脾气,各自有一套用兵方案。小皇帝将三人凑成一堆儿,他们谁也不服谁,事权不专,指挥混乱,广西清军乱成一团。而此时,太平天国已经在三里圩准备打一场规模空前的会战。
三里圩是一个适合出奇制胜的战场,这一地区多丘陵,村庄以棋盘状散布其间。太平军以奇兵占据丘陵,居高临下,控制各个战场,又以山为防,在各山口埋伏精兵,扼守进出战场的交通线。在这个沟壑纵横的战场上,太平军将部队主力分数队,在数条战线布置开来,形成大纵深防御阵地,清军既难包围,又无法正面突破。
除了依托地形设防,杨秀清还派出富有权谋心计的部下,查探地形,然后驱使大量精壮男丁,对地形进行改造。太平军先挖断了防御上兵力难敷的交通入口,如紫荆山西面的山路,又使用炸药迫使河流改道,阻挡清军进犯。杨秀清和后来太平天国的老对手曾国藩一样,极其重视阵地工事的修建。他在预备作为战场的村庄,修筑大量工事,防御工事的严密令人惊叹,其“房屋之外,必筑土墙,墙外开壕;壕外又立木墙,木墙外又开重壕。外钉木桩,木桩前立交叉竹签”(《贼情汇纂》卷四)。在石达开的推动下,太平军也十分重视火炮的使用,石达开先前已在家乡铸造大量铁炮,如今派上了用场。杨秀清下令在各丘陵的“山麓厚筑土墙,排列炮位”,为防止清军偷袭炮台,又在炮台对面“多插旗帜,以为疑兵”,同时在炮台前的隘口设防,“于隘口山路陡绝处,堰掘深坑,遍埋竹签”。三里圩虽无坚城,仍被打理得铁桶一般。
后来因“天京事变”臭名昭著的韦昌辉是此次会战前敌总指挥,杨秀清则率大队人马屯其后,作为战略预备队。两线部队依托先前构筑的防御阵地,构成一个方圆三十里的庞大口袋阵,“贼踞东乡之村,头村为韦逆之大渊薮。其地西至东岭、三里圩,有三十里”(《东华录》咸丰卷载周天爵奏)。按杨、韦的作战计划,以东岭、三里圩作为守卫东乡腹地的门户,韦昌辉率精锐部队在此拒敌大队;以台村、灵湖一带淤积的烂泥田作为关栏,靠天然路障限制清军于阵地之中;以山鞍岭作为域限,石达开率兵千人在此依托炮台要塞,阻击清军;而莫村一带则由杨秀清亲率重兵埋伏,等候深入的清军,也随时增援各个战场。各战场彼此呼应,作战体系天衣无缝。
焦急暴躁的周天爵因与李星沅失和,独自赶赴前线决战太平军。周天爵读书读得脑子进水,居然相信说书人岳珂杜撰的岳爷爷朱仙镇“八百破十万”的小说家言,随身只带了一百团勇,在路上又临时招募一百人。岳武穆八百破十万,周天爵今日准备两百破二万五。依笔者看,这病得不轻的周天爵不该学岳武穆的朱仙镇,他应该去学通天教主的朱(诛)仙剑,然后改“爵”为“师”,更名“周天师”,连两百人都不用,单枪匹马,周天师立斩洪杨“妖魔小丑”于马下。
“刘项原来不读书”,老百姓大概是不会看《封神演义》的,“周天师”手持诛仙剑赶到武宣县时,全县百姓因惧兵火早逃窜一空,只余才看完“万仙阵”一回的知县刘作肃独守空县。“周天师”问他“有何准备,答云‘只有一绳’,则大哭”(周天爵《致周二南书》)。周天爵犹嫌兵勇太多,不能成就本天师超越岳飞的功业,于是分兵一百给刘作肃守城,自率一百人破敌,“留兵五十名、勇五十名守、其一百名赴前扎营赴敌”,众军“皆失色”。周天爵天师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下令“违我制者斩”,气势汹汹地杀向东乡(这老书生实在迂腐顽固得可笑又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