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有些尴尬,老实人做了件不那么“老实”的事儿,就开始脸红,说话也磕巴了:“我我,我是……”他瞧着魏大夫吭哧了会儿,“我是真心诚意的!我真心诚意敬重您感谢您,这是我这辈子头一遭!”他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眼圈儿有点儿发红了。
魏大夫走过来,就像一年前把那个浸了汗水的纸包塞回他兜里一样,把这个信封塞回他手里:“刘老师啊,你说的话我还记得哪,你说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对不起那些农村娃娃,我不是就做了件对得起我的病人的分内事吗?”
志光爸爸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那您说了,等他好了,再说。”
“你不都带着他上北京说谢谢来了吗?”魏大夫乐呵呵地,“还带了那么一大篮子香菇木耳,都够我们食堂做一回木须肉了。”他又瞧了瞧志光,“小伙子不错。我看,你们要感谢我就来个大的,这孩子,以后考到北京念医学院,之后给我当学生怎么样?”他说着,回身指着身后两个高高个子的年轻大夫,“当我的学生可不易,干外科那是苦差事,相比起来,也没有些个辛苦的行业那么来钱,小伙子,你乐意吗?”
刘志光自从跟着他爸来了北京,一直没有过什么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他爸让他跟着排队就排队,他爸带着他混进医院就混进来,他一直沉默地看着,而看见的一切,把这十三岁少年心里的那个世界变了个模样。
刘志光抬起头,少见地没有在说话前腼腆地脸红或者胆怯地结巴,而是特坚定地回答:“我乐意,我一准儿考到北京来当您的学生。我能吃苦,多苦都不怕的。”
刘志光不算是个太聪明的孩子,但一直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他很少像其他的男孩子那么调皮捣蛋,说起话来,简直比很多女生还要腼腆。
老刘觉得儿子也算得刻苦了,虽然成绩只是中上,他当了这许多年的老师,明白人和人的潜质不一样,所以从来没在成绩上对儿子有过更高的期待和要求。只是没想到,从北京回来,儿子念书,从刻苦变成了玩命,那个程度,让当父母的都有点担心。别的十几岁孩子爱看的武侠小说、电视,爱玩的游戏机,在他,好像天生带了抗体,甚至连人家踢球打篮球的课后,他都在抱着课本温习。一个学期过去,成绩确实上升了不少,初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总分在班里拿了第三名,到了初三的时候,已经是班里第一年级前三,可是体重也减了十好几斤,而且,本来就比较木讷少言的性格,在面对任何与课本无关的东西的时候,就越发显得木木呆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