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39)

三个整夜,没排到,有个队伍里的老乡愤慨地偷偷跟他说,本来号就紧,还好些都叫号贩子排去了,他们低价地雇些民工,总是能抢在最前头。后来听老刘说明了原委,没好气儿地说,您这样儿的就别来占号了。很多老病号,回来复查的,魏大夫都不叫他们来排队占号,让他们直接到病房找他。我看您也别跟这瞎耗了,就到骨科五病房去找他老人家,带着孩子说声谢谢不就完了吗?

老刘带着志光,半信半疑地到了骨科楼道,跟门口的护士说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谎话:“我们是魏大夫的老病号,魏大夫让我们直接到病房来找他复查。”

护士并没有在意他因为“做贼心虚”而显得特别犹豫的语调,让他登了记就放他进去了,说魏大夫上手术呢,你等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

那天老刘带着刘志光一直从上午等到下午,终于看见魏大夫穿着手术袍披着白大衣身后跟着一队的大夫进来了,却开始一间一间地串病房,最后进了顶头的大办公室关上了门,再到他出来,已经是六点半了。

老刘朝魏大夫走过去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情绪。他怀里抱着一大篮子家乡的土特产,篮子底下,压着个大信封,信封里是他家几乎所有的存款。在把那个信封塞到篮子底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诚心诚意的敬重。几天前,他把所有存折兑现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感情还并非是敬重,只是“守信义”而已。

他拉着刘志光走过去,冲魏大夫迎头鞠躬,说:“魏大夫,我不得已撒了个谎说是复诊的病人混进来,就是想来谢谢您。这是一年前您在S市看过的那个Y县的十二岁孩子刘志光, 我当时想感谢您您说孩子还没好,等好了再说,现在他真站起来能走路能跑了,我可就带他来了。”他把那个装满着香菇木耳的篮子递到魏大夫手里,“就点心意,来北京说了这句谢谢,我就心安了。”他说着把儿子一推,志光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谢谢魏大夫。”

“您忙,我不耽误您时间了。”志光爸爸说着就要走,却被魏大夫喊住。

魏大夫瞧着他乐,把那个篮子翻了翻,很容易地摸到了那个信封,抽出来:“我说刘老师,我给你儿子做手术是赊账啊?现在还债来了?你这个客户的信誉,可真好呀!”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大夫都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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