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资产者阶层(44)

完全可以这么说,由于我本人是一个低消费者(我还曾写过一篇杂文是《低消费也潇洒》),故我当年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经济保守主义者。

当年我的眼,根本预见不到中国之经济竟会取得今天这么巨大的成就。

也难以想象,仅仅十三四年后,中国会如雨后春笋般,一批批涌现出了数量令人瞠目结舌的富豪。而且他们的身价动辄几亿、十几亿、几十亿乃至一百几十亿。我这本书中那些当年的资产者阶层的人,与今天之资产者阶层的人相比,简直是野猪与犀、象不能同日而语了。

当年我的眼,也是根本不能预见到,这后十三四年中,中国之权钱交易、勾结、联袂的腐败现象,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某些官员之贪之贿,亦动辄几百万几千万。更有甚者,为官数载,贪贿所得竟多达数亿。据报载,仅北京市,仅2009年内,由检察院所公诉的,贪贿百万元“以上”的官员便有一百四十四人。“以上”二字,想象空间很大。一百四十四这一数字,亦实在发人深省。这当然非是一个一网打尽的数字。可是,网外的仍在贪污受贿着的官员,他们又该是多少呢?

2010年2月5日的《北京晚报》告诉我们,商业部巡视员郭京毅因贪污受贿东窗事发。就数额而言,区区千八百万,实不足引起公众关注。但其贪污受贿之手段,却尤其发人深省。那标题乃是——“郭京毅式立法腐败”。

何谓“立法腐败”?即——一旦掌控立法、释法、监督法规之大权,为了满足贪欲,是可以玩弄其法于股掌之上的。

由而想到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一个贪官或一个贪官团伙,他或他们究竟贪多少钱,才能引起普遍的中国公众的公愤?

对我而言,几千万不能。几千万是一个司空“闻”惯的数目。

几亿也不能。

十几亿、几十亿呢?

老实说,还不能。

只不过,引起我的一点儿讶然——要那么多钱干嘛呢?难不成连孙儿女辈的富有生活,也想靠贪污的方式方法一揽子承包?

我确实得承认,我对这方面的人数和钱数已完全麻木。麻木的意思就是完全没了脾气。好比言及“80后”、“90后”们的“自我中心”一样觉得毫不奇怪。一家只那么一个“宝”,他们又怎么能不“自我中心”呢?

我曾问过许多人对腐败的感想,大多数人一笑置之。不是讳莫如深,而是同样没了脾气,同样麻木了。

倘若某一天,某报以通栏标题显示一条新闻——某贪官将一百亿贪贿巨款转移到了国外银行,我猜测恐怕也未必会在普通的中国公民中激起多么强烈的心理反应。

“文革”期间有一部小说是《金光大道》。书中总希望日子过得比别人好的富农的名言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发家致富,各有各道。”

曾有朋友这么对我说:“他们(贪官们)好比是猪,百姓好比是鸡。他们的拼命贪和百姓的拼命挣,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嘛!他们往前拱他们的,咱们往后刨咱们的吧。只要他们并没有偷偷划走咱们卡上的钱,他们爱怎么贪就怎么贪去。说到底是党管干部,不是人民管干部,何况想管也管不了。谁如果因为太关注他们是怎么往前拱的,而耽误了自己往后刨,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想通了这个道理,就应该心平气和地看待那些事了。”

好一个“心平气和”!

由而联想到,“改革开放”初年,曾有一种“睿智”的论调是——“腐败未偿不是改革开放的润滑剂。”

若一个国家的大多数公民,对腐败修炼出了一种特高级的心平气和,并且还能总结出特“先进”的理论,倒真叫人不知该视为幸事,还是视为悲哀了。

但是却仍有对腐败还有点儿脾气的中国人。

他们的脾气通常发在网上。

我对于终究还有那样一点儿脾气的同胞心怀敬意,因为在我看来,对该发脾气的人和事还能有点儿脾气,起码更像人,而不简直就是鸡。

我在前边的原文中写了一句话是“商业时代拒绝神话”。现在我得说,那是我笔下最愚蠢最没有常识的话。

人类的历史证明,恰恰是商业的时代,最能制造一个又一个神话。我这么说,绝不含有任何暗讽的意味,完全是一句正面的话。

举凡一切科学、文艺以及一切发明创造,大抵是通过商业行为来实现其价值和意义的。没有商业行为的刺激和运作,照相机、摄影机、留声机、录音机、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等等都难以像今天这么普及地服务于人类;一切医疗诊断、手术以及千般百种的药品,更不可能像今天这么广泛地用于救治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将肯定地看不到《2012》和《阿凡达》等令我们感到震撼的电影。没有商业之手的推动,电脑以及所衍生的一切商业产品,不能如神话般地使人和社会和世界的关系变得空前紧密,比尔?盖茨也就不能成为比尔?盖茨。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也频频产生商业的神话。不少民营企业家的成功经历,都或多或少具有神话的色彩。在我所知的他们中,我钦佩马云、李书福、陈光标等人物。

马云和他的团队所打造的“阿里巴巴”网络世界,其名字就带有神话色彩。

李书福这一位民营企业家而竟在他的厂里生产出了小汽车,我也不能不对他实现梦想的一往无前的精神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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