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方来了一群野狼
向尼西亚赶来的,不仅有雷蒙,还有另一个人—罗姆苏丹阿斯兰。
尼西亚守军向他发出了求救,阿斯兰忽然明白了整个局势,他是个非常聪明敏锐的人。阿斯兰有一个传奇人生。十一年前,他从伊斯法罕①的监狱里逃出,快马奔回小亚细亚。这个囚徒以闪电般的速度重建罗姆苏丹国,定都尼西亚。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愚蠢,开始他犯了一个错误,但他马上清醒过来:这次从西方来的不是畜群,而是野狼。
他征集了手下的所有精锐骑兵,快速驰援尼西亚。这支军队号称五万铁骑,实际上可能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个数目不是很大,但他们全部是最精锐的土耳其骑兵。上万铁骑铺天盖地冲来时,几乎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在希腊和波斯的战争中(见《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第一章《希腊的春天》),骑兵与步兵相比并没有明显的优势。步兵士兵摆出密集的青铜方阵,可以轻易地挡住骑兵的进攻。波斯骑兵主要是骑射手,适宜于远程攻击,但无法真正冲击方阵。如果地形开阔,波斯骑兵可以靠机动性毁灭敌人。但如果辅助部队能牵制住敌人,青铜方阵一旦发起冲锋,就可以彻底摧毁一支骑兵部队。可以说,古典战争是步兵的天下。征服地中海的是罗马的步兵,而不是东方的骑士。
但是到了中世纪,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个小小的发明改变了一切。这个发明就是马镫。马镫发明前,骑兵没法稳稳地坐在马上。如果和敌人发生冲撞,很容易掉下来。骑兵不敢正面冲击步兵方阵—那不是战斗,而是自杀。所以骑兵对付步兵只能靠投射武器。
马镫改变了一切。这个发明并不复杂,但很奇怪,直到很晚的时候,它才被发明出来。而它一旦普及,骑兵的黄金时代就到来了。骑兵从此可以端坐马上,像闪电一样冲击敌人,巨大的冲力足以撕裂阵形。如果说步兵方阵是一面墙,那么传统骑兵是一支箭,而中世纪骑兵则是一只巨大的铁锤—而再坚固的墙也承受不了反复地捶打。
于是,步兵沦为配角,骑兵纵横欧亚,成为战场的主宰。
虽然同样是骑兵,十字军和土耳其军也不一样。
无论是希腊时代,还是罗马时代,或者中世纪,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西方军队总是装备更厚重,阵形更坚固。而东方部队总是更机动、更灵活。西方如同雄狮,而东方则如同飞龙。
这次也不例外。
以骑兵而论,十字军骑士几乎全是重装甲,未来的铁叶甲还未出现。十字军披挂的是厚重的锁子甲。细密的铁环彼此相扣,覆盖全身。骑士的标准武器配置是长矛、剑与盾。发起攻击时,骑士持平长矛,用踢马刺驱马前冲,矛尖要始终稳稳对准敌人的要害。当士兵全力冲锋时,形如闪电,势不可当。用力得当的话,长矛可以洞穿盾牌,撕裂铠甲,刺透对方身体。
由于骑士全身披挂重铠,手持长矛,所以他们不可能像关羽张飞那样施展武艺。他们只是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发起闪电一击。在外行看来,这个过程似乎并不复杂,其实它需要长期的艰苦训练。骑士从小就在习武场学习。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不断苦练,为的就是避开敌人的攻击,同时击倒对手。
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他们使用剑。这些剑锋利、厚重,舞动起来威力极大。一剑下去,可以轻易地切掉头颅或者臂膀。骑士们的剑术看着并不花哨,但是很实用。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在他们手下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至于盾,则是一个上宽下窄的厚木,表面覆盖一层金属,看上去如同一个铁鸢。骑士冲锋时,一般右手持矛,左肩扛盾。盾牌可以保护一侧身体:从肩到腿。
这样的一名骑士,可以说是古代的人形坦克。当成百上千的骑士排成阵线,集体冲锋时,尘沙飞扬,大地隆隆。那是死亡的风暴,钢铁的漩涡。
相比之下,东方骑兵要脆弱一些。
大部分土耳其骑兵没有锁子甲,多半只穿一个简单的胸甲。他们也没有十字军骑士的重矛。事实上,土耳其骑兵很少使用长武器,有的话也是比较轻的矛或者狼牙棒。但是他们善用马刀,土耳其人的刀比十字军的剑要窄、薄一些,但铁质似乎更好。坐骑上,双方也有明显的区别:土耳其军的马没有十字军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