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神咒(8)

麦特伸手进骆驼毛外套口袋,默默拿出了雨衣客的手枪。

“这可不只是带着好玩的,”沃尔夫说,“对了,邓肯,你为什么不脱掉那件沾了泥巴的外套?这里有炉火,够暖和的了。”

麦特想到外套里面的衣服便摇摇头。

“那个人是谁?”约瑟夫问,“他为什么带枪溜进这里?邓肯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记得我正在调查的萨斯默案吗?那个用彩色墨水算命、上个礼拜让糊涂的陪审团给无罪开释的印度宗师?”

“当然记得。而且我在司法厅听到一些关于陪审团的蜚短流长。”

“当然,他还会再度受审,而且我仍然还是会提出证据的。嗳,今天晚上我正在写光明之殿的报告。进度很慢,只写了一点。我得小心求证,更不能随便下结论。突然我的思路卡住了,怎么写就是写不出来。所以我坐回到这个位子,开始射飞镖。”他边说边示范动作。“外圈———内圈———然后正中红心,就像那样。然后我的思绪便开始顺畅起来。

“接着我用眼角瞄到一只手。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吗?由于我彻底调查过他,所以我对这枚戒指了若指掌。我知道他就是萨斯默———或者印度宗师这个他比较喜欢的称号———而且我知道他不怀好意。那时我手上还有两支飞镖,其中一支我可能射得愚蠢可笑,随后我转个身,让另一支射中他的手。我不认为他会喜欢这支飞镖。

“他尖叫了一声,拔腿就跑。我溜到后面一探究竟,并未直接从窗口出去———我可不想轻易地成为他的目标。我想,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或者躲到树丛里的。当我看到他被我们这位年轻朋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我高兴得不得了。”

“干得好,小伙子,”哈里根律师不情愿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我们还是谢谢你。那么现在,沃尔夫,我猜你打算报警?”

“为什么?”沃尔夫简单地问。

“为什么?老天,这还要问为什么吗?有人带了把枪闯进来四处徘徊,并伺机犯下重罪———你还问为什么?这个人威胁到大家的安全,他是社会的败类。”

“没错。而这正是我不报警的原因。我们这位穿了雨衣的朋友上个礼拜才因为陪审团认为他没有诈财而获无罪开释———他的罪名大部分是根据我搜集的证据而成立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原因了,约瑟夫,你大概也从谣言当中猜出事情的原委。其中一名陪审员是此人的虔诚信徒,虽然当事人郑重发誓他不是。”

“太过分了!你可以告那个人做伪证。”

“我也不会这么做。因为无论我对这个人或他的信徒采取什么行动,他都会用来作为我迫害他的证据。然后他就成为殉教领袖,比之前更加危险。我不希望他因私闯民宅或其他罪名被起诉,我只要控诉他一件事:诈财。假如我能彻底证明印度宗师这一切是个下流的骗局,那么我就达到目的了,所以我暂时不去理他。邓肯今天晚上已经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我想,他在短时间之内不敢再下手了。不久他就会再度受审,而且这次陪审团必然会定他的罪。”

“如果你不为自己着想,”他哥哥抗议道,“你也应该替艾伦和玛莉想想。这个人依然逍遥法外,你应该请警方全天候守卫这个屋子。”

沃尔夫·哈里根笑了笑。

“我有这些飞镖,”他说,同时迅速地射了支正中红心的飞镖。

约瑟夫·哈里根起身,像他这么重的人能这么轻松地站起来,实在令人惊讶。

“再怎么逼你也没用,沃尔夫。我还是回家去好了。要我送你一程吗,小伙子?”

麦特明白这表示他尽释前嫌,因此很感激。

“我有车,”他说,“但还是谢谢您。”

“那么,晚安。”

律师向麦特伸出手,麦特伸手握住。他握手握得很好———坚决沉稳,既不显得狡猾,也不软弱无力。正如法庭上的许多律师,麦特开始明白,一般人是多么容易低估了R.约瑟夫·哈里根。

“晚安,艾伦,沃尔夫。不必送我。”

艾伦也站了起来。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说也说不完。假如我太晚睡,明天可能来不及做弥撒。晚安,沃尔夫。还有邓肯先生。”

她抬头挺胸地默默走向礼拜堂。麦特注意到她手上还握着念珠。

“坐下,”沃尔夫·哈里根说,“你不必急着走。你不玩飞镖吧?真可惜,没人玩。”

他站起来从镖靶上取下飞镖,再回到座位上。

“现在我们再回到原来的问题。假如我没记错,我想你刚才正要回答我你是谁。”

于是麦特告诉他———关于和守寡的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段舒适的中产阶级童年往事。母亲在他念大学时去世,一九三○年邓肯突然断了收入,不得不休学去工作,以及一连串数不尽的工作:工厂,加油站,连锁超商,最后是报社;接着经济大萧条,根本没工作;再来就是作家补助计划。

他在报社的工作让沃尔夫·哈里根?兴趣。他边射飞镖边针对那份工作的内容及性质提出犀利的问题,而且似乎十分满意麦特的回答。麦特说完之后,他点点头。

“太好了,”他缓缓地说,“我的运气真好。你不只是救了我一命,邓肯。”

“我没救您,”麦特反驳,“一个家伙扑向我,我压在他上面。就是这样罢了。”

“随你怎么说。但是你绝对不只帮这些小忙而已。你听说过我的书吗?”

“我读过《征兆与奇迹》和《从我的绵羊身上剪毛》。”

“那么你就知道我的风格了。我的风格挺不错,可是并不适合我的目的。目前我的读者不是学者就是文人,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些人不会受到假教会的危害,我要接触的是中下阶层的普通老百姓。那些有一栋小房子、有点小钱、心地好又没知识的退休人士。他们才是我要拯救的对象。他们都看些什么书?当然不是冒险屋出版的封面精美、售价三点五美元的文学作品。我曾经替报社和杂志社写过文章,可是行不通。编辑说我的文章很棒,可是不对读者的口味。所以你觉得呢?”

麦特迟疑了一会儿。

“您是说我———”

“没错,邓肯。你将接管哈里根十字军的平民化推广部,或至少你要设法接手。我不能保证你什么。假如我不喜欢你的作品,或者编辑退你的稿,那你就卷铺盖走路。假如作品畅销,那么,收入全归你,而且由你署名。我的档案资料随时开放给你使用。我不是要你操刀然后挂我的名字,我只负责提供资料。你就负责努力并享受荣耀。”

麦特哽咽着说:

“拙于言辞,”他说,“是别人不曾用来形容我的少数几个形容词之一,可是我现在正是如此。像这样的一个机会———”

沃尔夫挥挥手。

“就这么说定了。别谢我,这纯粹是公事。我认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别马马虎虎坏了事情。”

麦特咧嘴而笑,并吹口哨哼起了“谁怕大恶狼”这首曲子。

“我不喜欢双关语,”哈里根说,“即使用口哨吹。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空,”麦特哀怨地说,“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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