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三十分。大厅里鸦雀无声,仿佛置身在神秘的印度森林里。我停在门槛处,迅速扫视了一眼上校的巢穴:大块橡木板和淡茶色壁纸包裹的墙壁上,悬挂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狩猎纪念品:漂亮的利刃收藏系列,火器,姿态奇异的印度小雕像,还有铺在壁炉、沙发和摇椅之间的精美虎皮。橙黄色的丝质窗帘遮住了书架上的藏书,除了中央放置的锃亮、镀金带壳的子弹匣外。一切在柔和的油灯下浑然一体。
上校满意地跟从着我的目光,对我说:
“您好像很喜欢这些藏书,督察。找一天我给您看看更多的。这是赫德先生,我们一个最好的工匠,在他婚姻遭遇不幸时把它们带回村子,并精心包装起来的。”
我一边点头致谢,一边观察着所有人。罗丝,傲慢无理,盛气凌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穿着一件镶有花边的蓝裙子,铜色浓密的螺旋形流苏在连衣裙的映衬下更加光亮、迷人。
陆克,身着黑色绦子边礼服,上穿一件挖花的丝绸背心,胸配一条带链子的金怀表,花花公子式的裤子,皮鞋擦得锃亮。此时,他正高傲、轻蔑地看着我。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贴在头皮上油光光的金发从来没让人觉得友善过。在他旁边,有一个位子空着。
瑟丽亚?佛赫丝瑟,头发银白,面色红润(学校的老教师)。她总是那么优雅、迷人,即使快年过六十岁了。这是一个持重、和蔼的老女人,似乎体味了生活中的种种悲欢离合。她坐在高哈和奈利之间的摇椅上,冲她们笑着,为能够再次见到她们而开心不已。
奈利,身材婀娜,娃娃脸上布满了小雀斑。她的目光沮丧、失望,心不在焉。然而她曾是一个爱笑的小女孩儿,一笑就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正当我琢磨着女管家爱拉诺上哪儿去了时,上校拉着我的胳膊,关上我倚靠着掩盖了客厅一部分的门,准备把我介绍给大家。此时,爱拉诺点完了做工精致的印度箱上的最后一盏灯。她把火苗调高,昏暗的身影在光影下忽明忽暗。她平静地转向我们,坐在了沙发上。在镀金的木制镜框后,理查?默赫斯丹正注视着我们。
上校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我兄弟理查,已经被谋杀九年了。”
我们只听到空气中的呼吸声。理查?默赫斯丹不协调的肖像出现在画像中,威猛的臂膀,家长式的胡子与和蔼可亲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校要我选择壁炉两边一左一右其中的一个摇椅坐下。在他坐好后,他打破了沉寂:
“我向你们介绍来自伦敦警务总署的希尼?米乐先生,他很愿意利用假期的一部分时间来帮我查找理查案的凶手。为什么来此调查,时隔九年之久?因为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些新的线索,同时也使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案子。为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理由,我们将不公开新线索。”
所有人似乎并不怀疑他的话,都认真、仔细地听着。
“我补充一点,”上校说着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恭维地做了个手势,“米乐督察是这类棘手、无法解释命案的专家。”我一边摆出一副符合时宜的姿态,一边极力避免看到高哈,因为在她面前,我很难保持持重。
“您不公开新线索是为了显而易见的理由,”陆克?斯坦芝恶毒地说,“恐怕是没有新证据吧!”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目光刚好让他很狼狈。
“我们不想让凶手知道。”我一字一句地说,怀疑地看着每一个人。
我开始喜欢上米乐督察这一角色了。然而,尽管这个角色方便了我的调查计划,但也不能做得太过火。陆克可能会怀疑,然后向警务总署打听。
“理查就在这座房子里被谋杀了,”上校一本正经地说,“就在我们的脑袋顶上(他指着天花板),已经九年了。我们正在和一个不同寻常的罪犯打交道,那个家伙凶狠、狡诈,我有信心找到他犯罪时所使用的计谋。我们的调查将从这儿开始。当然,如果这点被搞清了,嫌犯的数量将会极大地缩小。甚至可以说,这个家伙很有可能还没有自然死亡。”
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安。他是要自己主持公道,还是想把凶手送上绞刑架?他似乎被一个可怕的复仇愿望所捆绑着。至于它是否合法,这种顽念开始让我吃惊。他的行为举止,就像谋杀案发生在几天前,被痛苦和仇恨所支配着。
理查?默赫斯丹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体魄魁伟,一米八以上,对于一个膀大腰圆的人来说显得腿有些稍短。精心保养的黑胡子垂在胸前。然而,他咄咄逼人的男人气概却被那亲切的态度、安详的脸庞、热情的微笑、温柔的眼神和近乎儿童似的天真所冲淡了。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里,理查表现得越来越慷慨,他毫不犹豫地去帮助那些在经济上需要帮助的人,这为他赢得了在布莱克菲尔德的声望:村子的圣人,可以这么说。此外,他就像父亲一样对待青少年儿童,对他们亲切和蔼、关怀备至,经常帮助罗丝的那?有困难的在校伙伴,组织他们活动,到林中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