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

“揭开理查被害之谜是为了写一部小说……我承认,年轻人,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上校,中等身材,更确切地说是矮胖,面色红润。他停下来站在那儿装烟斗。宽宽的黑带子系着夹鼻眼镜,铁灰色的小眼睛在浓乱的睫毛遮蔽下闪闪发光。漂亮而又妙趣横生的花白胡须和几根稀疏杂乱的同色毛发,让人看起来诙谐中透着严肃但却不失和蔼可亲。

我们三个人一起围坐在进门左手的第二张桌子旁。上校每次来都无一例外地坐在那儿。很显然,是一个还没丢的旧习惯。一刹那,我回想起上校给我们滔滔不绝地讲述印度见闻的那几个漫漫长夜,那场在西柏的血腥大暴动,当然还掺杂着一些奇怪响亮的名字。当他1877年从印度回来时,上校立刻引起了全村人的关注。他的桌子成了旅馆客人们的中心。接着,一点点,听众不断地缩减,最后人们就像逃避鼠疫一样对他避之不及。只有佛亥迪还装着认真听取他的独白。

“您为哪家报社工作,年轻人?”他点完烟斗声音洪亮地说。

“《每日电讯报》。”

“《每日电讯报》……那您一定认识年轻的斯第汶?布朗了,他在那里做排字工,十八岁离开了布莱克菲尔德。亨瑞———他的父亲,是个非常热情的人。有一天,他……”

虽然上校不是从这个村子土生土长起来的,但他熟悉所有人,并且非常关心年轻人的职业生涯。他以他们每个人为荣,为他们各自的职业感到骄傲。他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事实上,他因为是独身,没有自己的子女。

高哈和我都没有打断他,而是认真听着上校讲他的趣闻。这时,他回忆起一次打虎的经历。

我一边听,一边瞟着旁边的高哈。微微开启的窗户使凉爽的清风吹了进来,阳光从小格子玻璃窗透进来,投掷在涂着彩点漆的桌子上,此时,高哈正机械地抚摸着它的边线。我猜她有点儿忐忑不安,不知道用什么姿态来面对我。她将会帮我吗?或者正好相反……

“嗯,我用白刃结束了这只老虎!”上校慷慨激昂地总结道。

他摘下夹鼻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红通通的脸上流淌不止的汗珠。

“您肯定对变化无常的生命深有体会。”我窥伺地说道。

“对。”事实上,上校对此说法很满意。

“您知道,米乐先生,”高哈介入其中,“上校拥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我一点儿都不怀疑。”我一边回答一边向高哈投去不满的一瞥。

她天真的模样让我清楚地看到,她骨子里在拿我对上校的阿谀奉承取乐。

“起码经历不凡,”他谦虚地承认,“要知道,年轻人,经验是从课本里学不到的。当我们在印度当兵时……啊,我们偏题了。高哈,您能给我们拿两杯啤酒吗……”

她可以溜之大吉了,因为她已经实在憋不住了。(她无声地抿嘴笑着,得意地跑了出去。)

“在讨论案情之前,”上校说,“说说案子的背景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以前……”他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您知道,默赫斯丹家族一度被认为是在这个国家里最富有的一个,领地覆盖了东部新罕布什尔州的大部分地区。但上个世纪,由于三个继承人的大肆挥霍,只留给后面的子孙一幢房子和几公顷田地。最后一位物主,也就是我父亲,破产了,过着贫苦的生活。理查和我,是他的两个宝贝孩子。当父亲死时,我们才得知土地和房子被按揭贷款了。我建议理查去借款,以我们俩的名义,这样可以挽回最后一点残留的遗产。但他不听我的话。尽管我竭力坚持,甚至说是恳求,他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硬说我们这么做只会越陷越深,走向毁灭……他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们联合起来,就有可能积累资金,并保留住剩下的一点儿遗产。最后……我们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二十多年前,具体地说是1854年,我的兄弟移居到了澳大利亚。在盛产黄金的地区积累了巨额财富后,于1871年返回了英国。他在澳大利亚结了婚,但幸福的婚姻生活很短暂:他的妻子死于一场悲惨的意外交通事故。妻子给他留下了两个孩子。所以,他带着七岁的罗丝和八岁的米歇尔回到了英国,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还有他妻子死前雇用的女管家爱拉诺?布虎。理查被布莱克菲尔德深深地吸引,于是在那儿买下了伯顿古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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