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跳舞说话(7)

“它不愿意,”他边注视桑图里边说,“它不愿意。”

他又小心翼翼地把琴包起来,好像这是一头野兽,害怕被它咬着;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把琴放回原处。

“它不愿意,”他又低声说,“它不愿意……不能勉强,它。”

他又坐在地上,把几颗栗子埋到炭火里。他往杯子里斟满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并剥了一颗栗子递给我。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老板 ”他问我,“我可不明白,什么东西全有灵魂。树木、石头、喝的酒、脚踩着的地……一切,一切,老板。”

他举杯一饮而尽,又把酒杯斟满。

“这婊子生活!”他咕哝,“婊子!婊子,也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样。”我笑了起来。

“你听我说,老板,你别笑。生活,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样。她老了,不是吗 是的旷可是她并不缺少辛辣。她有叫入迷惑一阵的诀窍。你闭上眼睛,就想象着怀里,搂着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我发誓,老伙计,要是你劲头足;灭了灯,,她才二十岁。

“你会跟我说她已腐烂了一半,过了一辈子放荡不羁的生活,跟什么海军上将、水手、士兵、农民、江湖艺人、神甫、渔夫、宪兵、教师、传教士、治安法官鬼混。那又怎样 这有什么关系 她很快就忘光了!这娼妇!她连一个情人都记不起来了。这不是开玩笑,她又变成了一个天真纯洁的姑娘,一只白鹅,一只小鸽子。她羞得脸红,你可以相信,羞得脸红,颤抖得仿佛是第一次。女人,就是个奥秘,老板。她可以倒下一千次,再站起来一千次,又是处女。这是为什么,你跟我说说 因为她记不得了。”

“鹦鹉,它可记得,左巴。”我故意逗他。“它老喊一个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这不叫你发火 当你跟她一起上了七重天的时候,听到鹦鹉在叫‘卡那瓦洛!卡那瓦洛!’你难道就不想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掐死 到了是你教它喊‘左巴!左巴!’的时候了。”

“哟,得了,得了!你耍这老花样!”左巴边用两只大手捂耳朵,边大声说o“你为什么想让我把它掐死呢 我喜欢听它喊你说的那个名字。夜里,她把它挂到床头上面,这婊子。因为这混蛋有夜眼,我刚要开始,它就口U起来:‘卡那瓦洛!卡那瓦洛!’ “我发誓,老板,可你没法理解这个。你脑子里塞满了那些该死的书本!我发誓,我觉得脚上穿着锃亮的鞋子,帽上插着羽毛,柔软如丝的胡须散发出龙涎香味。‘你好!晚安!Mangiatemaearoni ’我当真变成了卡那瓦洛。我登上那千疮百孔的旗舰。锅炉点火!开炮!”

左巴哈哈大笑。他闭上左眼看我。

“请你原谅,老板,”他说,“可我就像我爷爷阿历克西队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他一百岁了,还坐在门前斜着眼看年轻女孩子到喷泉去打水。他眼力衰退,看不太清楚了。于是他就招呼那些姑娘:‘喂!你是谁呀 ――雷妮奥,马斯特朗多尼的闺女!――到这儿来,我摸摸你。来吧,别害怕!’姑娘忍住笑,走过来。我爷爷于是伸出手来,一直摸到姑娘的脸,慢慢地、轻柔地、贪婪地摸。

他流泪。‘爷爷你哭什么呀 ’有一次我问他。‘嗨!你以为没有什么可哭的吗,我的孩子 当我快要死去的时候,我身后留下多少漂亮姑娘 ”’

左巴叹了口气。

“唉!我可,冷的爷爷,”他说,“我是多么理解你!我心里经常想,唉!倒霉的,要是这些漂亮女人都能和我一起死去呢!可这些娼妇们全活着,生活得自在。男人们把她们搂在怀里,亲她们。可是左巴却变成了泥土,让她们在上面走!”

他从炭火里取出几颗粟子,剥去皮,我们碰杯。我们久久地呆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喝着,嚼着,就像两只大兔子。我们听见屋外大海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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