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一句一个罗伯特,他了解多少中国国情,懂得多少中国警察教育,就会拿着洋教鞭指手画脚,你趁早收起这教鞭,要明白你现在不是在苏格兰场,更不是在慕尼黑警察局!”
金锐本想敷衍过去,看尔瑞如此较真,才明白已经没有了退路。
“尔瑞,你不会忘了咱们制订教改方案的初衷吧,啥叫特训班,就是要培养一支精英警队,个个都是能打能跳的全能警察,不为这个,八抬大轿请我都不来,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
“所以你才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入教学,因为你不是在为自己的感情负责,而是为了学生,他们可不是机器,是从未受过训练的孩子!”尔瑞叫起来,而且明显夹带着一种愤懑的情绪,仿佛这些学生全是她羽翼下的小鸡,为避免他们受到伤害,她甚至可以拼命。从那双哀怨和冲动的眼神中,金锐已经分明读到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你还活着,而他死了。
“尔瑞,头三脚难踢,人到极限才能产生抗击挫折的意志。我是着急了一点,可眼看这警察一对一、二对一还打不过、追不上人家,有时候简直是白给,是送死,我连觉都睡不着……”陡然,他意识到自己的语失,后悔说出了那个最忌讳的“死”字,不小心触动了对方最敏感的神经。
“金锐,正因为理解你,我才会这么坚决反对你,你,必须停下来……”尔瑞绷了一下嘴,但主意丝毫未变,“否则,我会中止我们的教学计划,并且向高校长报告。”
最后的杀手锏实在厉害,金锐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他认真地看了尔瑞一眼,默不作声地去捡地上的教鞭,不小心却把开门用的那串钥匙碰落到了地上,尔瑞俯身去拾,不料金锐的手更快,呼地一下早攥在了手中。在那一刹那,两人的脸贴在了一起。就在这一刻,尔瑞瞥见了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慌乱。
为掩饰这一点,金锐拿起了桌上那本《行为心理学》,另一只手飞快地将钥匙放入裤袋,还下意识地捂了捂那串钥匙。
“这本书我先拜读一下,你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
说完,金锐转身欲走,只听身后尔瑞道:
“请把书放下,这是我借你女朋友亚玲的。”
金锐重把书放回桌角,问道:“你和她认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们课题的特邀成员。”尔瑞故做轻描淡写地说。
金锐“哦”了一声,抬腿想离去,听见身后的尔瑞轻轻咳了一声,他知道,她有正式的话要说了。
“金锐,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到尔瑞说这句话的神态,两人彼此间太熟悉了。
可是,又能说些什么呢?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还有什么损失比生命的丧失更惨重呢?在使命与生命之间,姚远已选择了前者,他金锐只能选择沉默,并且注定一辈子要沉默下去。
金锐一言未发,断然开门,走入了黑夜。
一天过得飞快,晚饭吃过,营区里闪烁起柔和的灯光,陈嘉桐立刻想起了可爱的床板儿来,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躺在床上的舒服。他冷眼看全寝室经过一天摧残的难兄难弟,个个两臂一伸,肚子一翻,全撂在床上,什么洗澡洗衣全都免了。不一会儿,雷动的鼾声此起彼伏。就在大家享受着幸福时光时,只有一人例外,就是一根筋丘大任还靠在自己床边练“两挺一瞪”。曹原在一边儿给他捏架子,让他做“五点一线”:就是将后脑勺、肩胛骨、屁股蛋儿、小腿肚和脚后跟全靠在笔直的床框上,累得他直冒热汗,可不知怎么回事,丘大任好像天生站不直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