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在你宽阔的怀里点头。
不过那都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想起来好像是故事,一个细节无比清晰的故事。现实是何铮在这个周五的夜晚工作到半夜两点,两个小时前刚从兼职剧组赶回来。他进门的时候,我就坐在这儿看一本闻佳从捷克给我邮寄回来的原版俄文小说,我看着他提着摄影机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没有看我任何一眼,毫无声响,疲惫地沉沉睡去。
桌上摆着闻佳随书寄来的信,花花绿绿的条文边框。是航空信,她总喜欢用不同颜色的信封给我写信,像她周围的总是不停变换的男人一样绚丽多彩。
一个喜欢飘来荡去的女孩。
我很想再看一看闻佳的样子,差不多半年没见到她了,我很怀念跟她在一起发疯的日子。
她给我寄来好多的照片,随手拿起一张,闻大美女正站在一大幢欧罗巴风格的建筑前妩媚地笑着,她旁边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深褐色的西装搂着她的腰,看得出来闻佳纤细的腰肢被他扣得很紧。这个男人很有派头。
她的男人其实都是很陌生的,陌生到我还没来得及记住就换了下一个。
信纸是白色的,蓝色圆珠笔写的字,龙飞凤舞。
“小雨:
最近好么,我刚到宾馆就想给你写信了。这鬼地方冷得不行,我在旅馆的壁炉旁瑟瑟发抖,还抓着笔杆给你写信,感动死了吧?
这次我可能要呆半个月再回来。下午我在布拉格的许愿池里给你许了个愿,许愿这事儿我是不信的,我知道你肯定会信。你就是会这么没出息相信这些东西,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三个在运河边傻乎乎点纸灯船许愿的事呢。
我在许愿池扔了个硬币,你猜我许了个什么愿?我自己可是没什么愿望的。都惦记着你呢,就你那点小理想,当然是你和何铮能好好过,都已经结婚的人了。没事儿的时候好好沟通,记住不能自己跟自己怄气。没有人有义务让你快乐,除了你自己。
这边的东西很昂贵,我拿到钱以后应该不会乱花立刻就回北京了。旁边那个死男人就是我的新客户,不是男朋友。还挺帅的,也就凑合着看吧,权当公费旅游了。
手手指冻僵的闻佳于布拉格
2002年9月16日
Ps:白晓的签证下来了么,有消息了一定要通知我。
我很怀念我们三个人絮絮叨叨的所有日子,离开得越远就越想。”
白晓要出国了,合上信的一刻我想起这件事。就连她也要走了,大学里我们三个那么要好,如今都要各分东西,分离像逝去的青春一样无可挽救。
想来,我们三个已经有一年没有同时见面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其实毕业是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时刻,看那个人在做什么就能轻易推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譬如白晓,她从来都是很努力的,成绩好得让人畏惧,所以她注定要往更高处走;闻佳呢,她不找工作,还是这样满世界的游荡见“客户”,孤魂野鬼一样飘着。去年我们三个还一起过平安夜,我开着车载着她们俩尖叫着穿过一条一条喧闹的大街。在西直门的天桥往外看,眼前是一大片流光溢彩。闻佳一边喝酒一边冲着下面的人群喊:“世界赶紧在这火树银花中崩塌吧。”
那一刻我突然想,假如明天消失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也许都不会哭泣吧,因为我们都勇敢地爱着,没有其他的愿望。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三个像颓废青年般蹲在路边看一辆辆的汽车呼啸而过,然后雨就那样柔柔地飘下来,落在我们厚厚的羽绒服上。闻佳靠在我肩上说:“你有没有觉得生命就是一场欺骗?”
“干嘛呀,谁又欺骗你了啊?”白晓说。
“男人啊,全世界的男人都欺骗我,前几天遇到了一个上了都不给我钱的,还说爱我,说不要玷污了这份感情,我呸!”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了。闻佳,你老干这个干什么?”白晓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