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天好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家,一头趴到炕上。天月带着哭音儿推着天好:“大姐,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天好不回应。天月继续呼唤:“姐,你说话呀,别吓唬我!”
天好坐起来说:“天月,做鞋的营生没有了,秦老板被宪兵队抓走鞋铺封了。”天月愁眉苦脸地说:“这可怎么办?往后靠什么吃饭啊?”
天好说:“我这不正在犯愁吗?要不这样吧,咱俩明天出去要饭,不能眼看着饿死。”天月睁大眼睛说:“要饭?我可不干,宁可饿死我也不干!”
天好打量着天月笑:“咱姐妹三个,数你年轻漂亮,要不你也学翠玉嫂子,招些男人来家?有吃有喝的,也不用出力,多好。”天月脸红脖子粗地说:“姐,你说什么!亏你还是当姐姐的,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天好说:“你说你,要饭,抹不开脸,干那个,又不愿意,你说怎么办?”
天月哭了:“姐,咱真的就没活路了?这可怎么办啊!”天好跷起脚来:“别哭了,你脱下姐的鞋来看看,什么东西垫了我一天,硌得我难受。”天月脱下天好的鞋,掏出一沓钱,惊喜地问:“姐,这是钱啊,哪儿来的?”天好笑着装迷糊:“是吗?呀!还不少呢,哪儿来的呢?”天月猛地摁倒天好:“好啊姐,你挣到钱了,拿我开心!”姐妹俩在炕上滚作一球。
二人闹腾够了,天月才正正经经地问:“姐,你怎么挣到的钱?”天好说:“姐找到一家有钱的主儿,给人家当保姆,以后咱姐妹俩有饭碗了。”
天好就这样跟杠子头老郑干上了这一行。她身着男装,和男子汉一样抬棺材,真是够吃力的抬棺材是平均受力,哪一方向弱了,棺材就会偏斜,必须咬牙把力气使平了才行。有一回天好腿一软单膝跪地,正巧碰到石头上,膝盖碰出了血,幸好老郑急忙把杠子扌周了一把,才算没出事。
这天,丧主祭奠过死者走后,天好看供品中有猪头肉,就顺手捡起一张黄表烧纸,包一块猪头内带回去给妹妹吃。
天黑了,天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她把一包东西丢到桌子上说:“我带了点猪头肉,今晚吃了吧。”又是一头扎到炕上。
天月关心地向:“姐,你这是当什么保姆啊,天天这么累。”天好说:“这家的活是累,可给的工钱多。”天月发现了姐姐膝盖的伤,惊呼道:“姐,你的膝盖怎么了?”天好淡淡一笑:“没事,跌了一跤。”
天月十分怀疑:“姐你说实话,是不是出去卖苦力了?”天好说:“瞎说,卖什么苦力,饭做好没有?吃饭!”她一下坐起来,走到饭桌边坐下边吃饭说:“姐给你说,雇我的这家人,先生是做生意的,对我可好了。”
吃过饭,天月心疼地扶着天好躺到炕上,端来水给姐洗脚。天好笑了:“我这个小妹,就是会疼人,谁将来要是娶了你,享福吧!”天月给姐姐洗着脚说:“我一辈子不嫁人,就要守着你。”天好说:“哪有永远不嫁人的女孩?”说着打起了呼噜。天月给姐姐擦好脚,看着姐姐的膝伤,眼泪流了出来。她回到桌子前,拿起包猪头肉的烧纸,怔怔地看着心里想,姐肯定不是干保姆,明天得想办法闹明白。
第二天,天好一早出门干活,天月悄悄在后面跟着。天月一直跟到丧主家门外,亲眼看着天好和杠帮们抬着棺材上路。天月流着泪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