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学 一(6)

进了病房,杜小春才明白买这些东西是多么的愚蠢。

病房并不大,却放了两张床,两组沙发。东西太多,空间有限,屋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放了东西。特别是花,不仅窗台上柜子上都放得满满当当,而且在床的一周,也摆了一圈。杜小春一下觉得很不吉利,感觉病人就像躺在鲜花丛中等待遗体告别。真的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也许胡增泉也意识到了这些,杜小春正不知把花放在哪里时,胡增泉说,买这些东西太浪费了,浪费钱财不说,也糟蹋了花木。然后要杜小春帮忙,把那些枯萎了的花清理出去。但枯萎的花并不多,可能已经清理过了。胡增泉发了狠说,干脆只留几枝,剩余的都清理出去算了。

要清理掉的花不仅比她买的华丽昂贵,而且感觉比她买的还新鲜。她觉得应该把她买来的清理出去。胡增泉说,你买的放下吧,我知道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刚才的话有点失误。

胡增泉的妻子高洁主要的工作是财务处计划科的科长,但也在经贸系兼点课,这次也和杜小春一起评副教授,而且已经过了初评。高洁的官虽然不大,但管着钱财的分配,权力就不能算小,人们自然会争着探视。但高洁待人还算和气,杜小春每次到高洁家,高洁都很热情。但今天的高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但满脸憔悴,也苍白苍老了许多,头发似乎也白了不少。看来确实病得不轻。但不知道人家什么病,杜小春没法问人家的身体,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干坐着也难受,她觉得应该干点什么。看看左右,感觉有点脏,杜小春决定擦擦地面收拾一下屋子。因屋里有卫生间,收拾起来倒也方便。擦洗完,杜小春倒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也心安理得了许多。她感觉病人的头发有点乱,脸也有点脏,都有点蓬头垢面了。她突然想给病人擦擦脸。杜小春俯身问要不要洗洗脸。高洁点点头,然后苦笑一下说,命都难保了,脸也就顾不上了。

也许真的得了大病。杜小春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拿了脸盆进卫生间打水。

胡增泉也跟进了卫生间,然后眼圈红了说,已经是肺癌晚期,打开胸腔后,肿瘤已经广泛转移,基本什么也没做就缝上了。

杜小春浑身都有点发麻。人家得这么大的病,自己竟然不知道,可见平日多么缺乏联系,甚至都有点脱离社会。杜小春问住院多少天了,胡增泉说,快二十天了,再住几天就准备回去,回去养一阵子,再进行化疗。

杜小春低头沉默一阵,说她星期三星期五没课,要不要她来陪护几天。胡增泉并没客气,说,如果你有空就来陪陪,这一阵子我也累得够呛,再说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这说明胡增泉没把她当外人,而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家的人。一种亲切感一下让杜小春觉得很温暖。自从进入奇才大学,杜小春就时时有一种孤独感,甚至觉得举目无亲。结婚后,虽然多了丈夫,但丈夫的老家也在外地,感觉只是多了个丈夫而已,那种家或家乡的踏实感,她从来没有体会到。现在,却一下觉得有了亲戚,甚至是有了亲人,也好像一下有了靠山。

给高洁洗完脸,高洁说感觉舒服了很多。看来确实是几天没洗脸了。高洁也确实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亲人。杜小春觉得应该再干一些亲人应该干的事。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还有点热,杜小春问想不想擦洗一下身子。高洁说,我身上很脏,还是让他给我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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