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里来劲了,站起身,嗓门大大的:“老将军你记住,只要咱们石油部钻出了‘哗哗’流的大油田,我第一个请你吃红烧肉!”
何长工瞪大眼:“噢,搞了半天你余秋里这么小气?就给一顿红烧肉来打发我这个老头子啊!”
余秋里立即改正道:“哪是一顿嘛!你老将军什么时候想吃,我就在石油部大门口恭候!不不,我让康世恩同志他们亲自来接你和尹大姐到我们那儿去!”
两位部长的“吃红烧肉”之争,惹得满堂宾客哈哈大笑。
“吃红烧肉”在五六十年代之前的中国家宴上都是一种最好的菜肴,尤其是在南方。毛泽东喜欢吃红烧肉,毛泽东和他的那些大半是南方人出身的共和国元勋们也都爱吃红烧肉。奖励一顿红烧肉是他们那一代人之间的一句口头禅。余秋里也不例外,且终身爱吃红烧肉。
然而,松辽找油问题上的这块“红烧肉”并不那么容易吃到。地质学家们已经通过自己的考察和研究,得出了松辽平原存在石油资源,但再伟大的理论也只是纸上谈兵,见不到油等于是零。
余秋里和石油部的人要实现的就是把“大敌人”逮到手、把真正的“红烧肉”夹进嘴里。这不是一般的功夫。需要倾情倾力,甚至耗尽国之力。
金门前线的炮火自第一天开始后,美国和台湾岛上的“老蒋”急红了眼,美国人从中东调来了航空母舰,“老蒋”也四处招兵买马准备跟毛泽东再次决一死战。指挥人民解放军和前线国防的彭德怀元帅其实此刻心头也十分着急,其中原因之一是,从全国各地调运的军队和战车每天都要吃掉几百吨几千吨的油。为此,陈云副总理口袋里的外汇连连吃紧,因此中央最后把目光不得不放在余秋里和石油部的身上。余秋里对这些情况比石油部的任何人都清楚,压力因而也大得多。压力大怕什么?没有压力,国家不急需要石油,要你余秋里去石油部干啥?不是重要的岗位,不是泰山一样的重任,彭老总舍得把自己的爱将从部队抽到地方上去搞工业?这哪是简单的搞工业嘛!石油既是国民经济的“血液”,也是现代军队的“血液”。彭老总清楚着呢!
余秋里也清楚着呢!
油在何处?茫茫北大荒,浩浩松辽地。地质学家在人民共和国的雄鸡形地图上潇洒地用红笔一圈,扛三角架的地质战士和扛钻机的石油工人们则不知要跑多少条腿、流多少汗水才能寻到一片沉积岩、一块油砂石啊!
这还是在玉门和克拉玛依调查研究时,余秋里在那里听的几件事感动得他几度拭泪:
事情发生在这一年的8月18日,正在依奇克里野外进行区调的113地质队女队长戴健,正带着两名队友越过依奇克里沟,向另一座荒山挺进。戴健她一路前进一路用地质锤敲敲打打,观察地貌,采集标本。中午时分,天空突然变色,随即暴雨倾盆。三位姑娘赶忙收拾已获的地质资料和标本,贴着如削的岩壁寻求躲身之地。在她们的脚下,一股汹涌的洪水已经形成。不知是谁挎在肩上的标本包坠入水中,戴健说时迟那时快,俯身抓去,这时“哗啦――”一排浪波劈头撞来,将手拉手的三人打散。第一个从漩涡里冒出的小张,幸运抱住一块石头而获生。一个多小时过去后,暴雨渐停。坐在石头上的小张高喊着队长戴健和另一个队友的名字。戴健和队友没有回音,小张忽然嗅得一股浓浓的石油芳香,再朝洪水退去的沟谷看去,只见众多油砂散落在她四周。小张兴奋不已,她以为是队长她们给她留下的成果,又直起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队长――戴队长――”然而空旷的山谷除了几阵回声外,没有人应答她。“队长,队长你在哪儿呀?”小张哭了,哭得天撼地恸,但也没能将戴健队长和另一位女队友唤醒。第二天,邻近工作的施工队闻讯赶来,几十个人排成队,拉网似的将依奇里克沟寻遍,最后在沟谷的下游十几公里处,发现了戴健的尸体,那情景惨不忍睹:姑娘原本一头的秀发被乱石全部剥去,两条小腿也被尖利的碎石划得皮开肉烂,露出白骨……后来在不远处又找到了另一位姑娘的尸体,那是个一丝不挂的尸体……队友们无法忍受这样的惨景,他们脱下自己的衣服,把戴健和另一位名叫李月人的女石油地质队员包裹好后用沟谷的乱石垒成两座坟茔,再点上篝火,随后全体寻找失踪战友的同志们默默地静坐在戴健和李月人的坟墓旁,整整守灵两天。数天后,戴健所在大队召开隆重的追悼大会,戴健的悼词全部内容是她在武汉大学当教授的父亲得知女儿牺牲后写来的一封长信。戴教授的信中说:莫道芳龄几何,花蕾初绽早谢。小女忠骨埋边陲,遥望西北老泪流。白发父母送青丝,健儿天国行,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