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08年底,有条让国人倍感振奋并引发好一阵热议的消息:几乎是在中国宣布派海军舰队赴亚丁湾和索马里海域护航的同一时候,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婉转说出"中国现在如果建造航空母舰,世界不应当感到惊奇"。其实,还有一条并未引起国人热议却同样应当感到振奋的消息:中国勘探开发3000米水深油气资源,属于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深水钻井平台,已经在上海外高桥一家船厂开工建造。美国人艾·塞·马汉将"海权"高度概括为一个国家"控制与开发、利用海洋的能力"。建造航母和深水钻井平台,说明中国已经从控制和开发、利用海洋这两个高点出发,迈开了建设海洋大国的步子。数百年来的痛苦实践告诉国人:国家和民族的复兴离不开海上力量的复兴,强国必须强海。

而强海是一个涵盖面非常广的庞大系统工程,不是说强一下子就强得起来的。最根本的,要唤起全民族的海洋意识,起码要让国人有国家、民族"向海而兴,背海而衰"的警醒。美国人马汉所撰写的《 海权论 》,曾将19世纪及此前所有海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与世界通史结合起来进行研究,鲜明画出诸多国家"向海而兴,背海而衰"的历史轨迹。诚然,世界各国的兴衰成败,有着非常复杂的原因,很难一概而论。但不容置疑的是,在西方国家相继向海而兴之时,屹立亚洲东方的中国背海而衰,却是不争的事实。本来,中华民族也算得上世界最早开发、利用海洋的民族之一,还在15世纪初创造过郑和七下西洋的辉煌。无奈我们的老祖宗发祥于黄土高坡,"黄土地情结"竟成了一个数千年来无法解开的死结。当欧洲大航海带来了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明清两朝反而断然拒绝海洋,一头扎到长城脚下,满足于用?头和犁头在黄土地里刨食。倏忽之间,国家的综合实力从世界的金字塔尖跌至谷底,惨不忍睹到积贫积弱任人宰割的分上。

自晚清以来,许多有识志士不断反省国家、民族蒙受西方列强欺凌的百年屈辱,总结出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重要教训。但中国为何会落后,过去人们从经济模式、社会制度以及其他一些方面做过不少剖析,为此发表的文章、专著可谓汗牛充栋。可惜,海洋对中国历史进程直接而又深刻的影响,却很少有人涉及,即使偶尔出现片言只语也是浮光掠影,无法撼动国人重陆轻海的传统观念。及至20世纪90年代,按国际流行的说法,世界马上要进入"海洋世纪"了。广东作为沿海大省编写《 新三字经 》,向少年儿童灌输国土意识,依然是"我疆域,广无垠,黄土地,育斯民,从昆仑,到海滨,山和水,皆可亲"。寥寥数语,将国土范围定格在昆仑与海滨之间,而将伸展到渤海、黄海、东海、南海300万平方公里左右的蓝色国土统统排除在外,直把"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唱到今日。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曾经为我们叹惋:"尽管中国靠海,并在古代可能有着发达的航海事业",但中国"没有分享到海洋赋予的文明"。亚当?斯密谈到中国也说:停滞是因为不重视海上贸易,闭关必趋于自杀。

而从国家层面来说,则必须将国民应有的海洋意识,进一步提升并具体化为国家海洋战略。缺乏高瞻远瞩的战略构想,海上的任何举动,都会带有很大的被动性、盲目性和偶然性,零敲碎打,不成章法,难以真正实现以海强国的目的。早在明朝朱棣时候,郑和根据自己的航海实践,一针见血指出:"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嘉靖年间,江浙巡抚胡宗宪总结抗倭的成败得失,提出"经略海上,区画周密"......应当说,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儿"海洋战略"的意思。美国已故著名"中国通"费正清,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出"大陆中国"与"海上中国"的概念。他所说的"大陆中国",具体是指传统的"一个由拥挤在可耕地上的农民组成的国家",其"上层建筑是中华大帝国庞大官僚机构形成的管理系统";而"海上中国",则是"明朝永乐年间郑和远航西洋所显示的海上力量",及其开创的"辉煌而短暂的海上新局面"。只因明清两朝严厉禁海,中断了"海上中国"的发展,也导致了"大陆中国"的衰落。这个教训是极为沉痛而深刻的。

费正清评价,邓小平20世纪70年代末倡导的改革开放,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带领中国重返海洋,亦即通过发展"海上中国"及其对"大陆中国"的改造,最终形成海上与陆上有机结合的国家整体战略。站在今天的时代高度来思考我们的海洋问题,不但要直面中国海目前存在的严重危机,岛屿被侵占,海域被瓜分,资源被掠夺,还有美日等国长期顽固坚持至今仍未放松的岛链封锁及步步紧逼的战略企图。同时,还要考虑中国作为一个世界大国正在和平复兴,国家利益在向海上和海外延伸,国家安全的概念也相应发生了很大变化,维护地区和世界和平与稳定的责任也在不断加重。据此,尽快规划好国家中长期的海洋战略,全面增强国家控制和开发、利用海洋的能力,乃是决定中国未来走向不可忽视的重大抉择。

自15世纪欧洲大航海以来,整个世界海域已经被一些国家瓜分过好几次了。而每一次瓜分,不是给我们带来莫大的威胁,就是给我们带来巨大的伤害。对中国来说,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海洋和迟到的觉醒,再也容不得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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