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训,周兢和队干们不说话了。正要讨论怎么干,吕翠儿呜呜噜噜哭进来了。她去公社找冯彦虎,半道听说冯彦虎来大队了,又折回来的。一进门,大哭起来:“冯主任,我不活了。我没法儿活了。我没死没命为那个家,没落下好,还差点把我打死……”
冯彦虎见人多,有话也不好说,让周兢组织队长们讨论会战事,他另找一间屋和吕翠儿单独谈话。周兢让大队会计王银江给开了一个屋,他和队干们仍说会战的事。说一阵,想着冯彦虎可能要替吕翠儿出气,要训张培河,他怕张培河没思想准备出意外,叫王银江去喊,说:“瘸子来了你叫在门外等着,不要进来。进来还叫冯主任看见了。”
王银江去一会儿叫来了。周兢到大门外,叫到墙拐角教训:“你吃着胀住了是咋的,半夜三更把你的个妈妈打得吱哩哇啦乱叫唤,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你还打人呢!把你妈妈打跑了,你再想寻那么一个媳妇,看把你的头想成个马蹄子着!冯主任这阵儿在里头呢,一阵儿要叫你进去,不论是冯主任骂你,还是你那个妈妈骂你,你都给我乖乖儿听着,一句嘴都不许回!她要离婚你也不要言喘,说啥你都不要吭气,那不是她说离就能离的。还有我这一关呢!他们骂罢了出来咱们再说。听清了吗?”
张培河嘴都僵了,只点头。周兢骂一声:“你这阵儿悄悄在这儿待着,一阵儿我叫人喊,你再进去。”
他骂完进来,见文戈在了解大滩口的情况,不好打断,又怕冯主任过来听见责怪,故意抱怨张培河:“牛牛子还没个鸡嘴嘴大,毛病还多得很!一阵儿看冯主任揉他那个背锅子(驼背,意整治)不揉!”队长们哄笑。
一会儿,西边屋里有了动静。在窗口偷看的人报告说:“周支书,快去叫瘸子,冯主任可能要训瘸子了。”
然而,吕翠儿却只叫周兢去。周兢过去,冯彦虎说:“周支书,你看小吕这事咋办?这个瘸人囊得很,心还毒得很,小吕到他们家里,把他们一家子都养活上了,不但不感谢,还动不动就打。这还了得!小吕现在不敢回那个家了,你说咋办?”
周兢慢慢说:“这个瘸子是不对。不论咋说,打人总不对。是不是我把他叫来,冯主任好好训一顿,以后他就不敢了。”
冯彦虎微微摇头:“怕没那么简单。”吕翠儿接过去说:“训一顿还太便宜他了。”周兢说:“那你说咋办?再把瘸子打一顿?”吕翠儿说:“打不打的,反正那个家我是不回去了。把我打死在那里都没个人知道。”
周兢知道他们商量好了,就问:“那你说咋办?”吕翠儿偷瞟一眼冯彦虎,说:“我没别的要求,我就是要离婚。”周兢说:“那不行。哪有那么简单。”吕翠儿说:“周支书,你要不让我离,你得保证我的命。我要在那个家里被人打死了,你要负责。”
周兢心里明白,她在家里比那娘儿俩都厉害,怎么会打死她,听她这种无赖口气也有了气,就说:“行,我负责。把你打死了我抵命。”
听如此说,吕翠儿反答不上了。冯彦虎接过去说:“周支书,话不能这么说。人命关天,真要出了事,你负不起这个责任!不要说你,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咱们都不要赌气,实事求是地研究问题。小吕刚才跟我说了,她要离婚,我想着,离婚是件大事,要慎重,不能马马虎虎,说离就离。我也不同意她现在就离。但是,瘸子打人也是个问题,我们得认真对待,是不是大队里先给小吕找间房子,叫小吕暂时先另住着。过些日子,要是好了,她还搬回去,要不好,咱们再说。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