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制造

“Film Noir”(“黑色电影”)是法语词汇,但这里指的是美国好莱坞制造的一个美国现象。尽管和黑色电影相关的几位导演,比利·怀尔德、弗里茨·朗(Fritz Lang)、奥托·普雷明格和埃德加·G.乌尔姆(Edgar G.Ulmer)都出生在国外,但是他们向更深层次探索黑色经验的主要作品却都是在美国发端并形成的。把他们包括在内,再算上其他人,奥逊·威尔斯、约翰·休斯顿、尼古拉斯·雷(Nicholas Ray)、塞缪尔·富勒、约瑟夫·H路易斯(Joseph HLewis)、安东尼·曼、劳尔·沃尔什(Raoul Walsh)、约瑟夫·马尔科维奇(Joseph Mankiewicz)、丹·西格(Don Siegel)、菲尔·卡尔森(Phil Karlson)、特埃·加内特(Tay Garnett)、弗兰克·塔特尔(Frank Tuttle)、爱德华·德米特里克(Edward Dmytryk)、亨利·哈萨维(Henry Hathaway),以及出生于巴黎(1904),在好莱坞长大(1914)的雅克·图纳。

更重要的是,大多数黑色叙述的素材来源于美国社会的低俗小说。例如,将近20%的黑色电影制作于1941年至1948年之间,这些电影都是根据美国作家的冷酷小说改编的,他们是达舍尔·汉密特(Dashiell Hammett)、雷蒙德·钱德勒(Raymond Chandler)、詹姆斯·M.凯因(James M.Cain)、贺瑞斯·麦考伊(Horace McCoy)、科内尔·乌尔里奇(Cornell Woolrich)等人。更多的黑色电影是由美国剧作家写出来的,他们最初的剧本都深受1930年代和1940年代美国底层的、无所畏惧的作家所著作的冷酷无情的小说风格影响。而且,我们可以看到,黑色电影处理的是一个独特的、战时和战后绝望与异化的美国经验,好比一个失去判断力的美国人的重新调整——以适应新的社会和政治现实。

不过这与法国也有联系。因为美国的黑色电影是在战后的法国被发现并得名的。从1940年夏天开始,纳粹占领期间,德国人禁止美国电影在巴黎电影院上映。1944年8月26日,盟军解放了巴黎。在1945年,一股大规模的美国电影回潮出现在巴黎的银幕上,这些电影都制作于战争期间,可是当时无法在纳粹统治的地方上映。

很快,法国观众被这股潮水般的美国电影所折服,评论家也为战争期间美国电影制作发生的变化所震惊。战前由那些他们钟爱的导演,例如威廉·惠勒,约翰·福特和弗兰克·卡普拉,他们拍摄的讲究合理性、对称性,以及秩序的好莱坞经典电影变得不得不给由犯罪、腐败、残忍,还有一种明显不健康的色情趣味统治的、表现非正常行动的、颠覆性状态的美国电影让路。美国电影已经突然——至少是从法国的观点来看——变得更为冷峻、荒凉和黑色。

从1946年的7月中旬到8月底短短的时间内,一连串格调极为阴沉的电影在巴黎公开上映。从《马耳他之鹰》的汉密特侦探故事开始,接下来是《罗娜秘记》(Laura,普雷明格,1944)讲述一个警察通过注视一幅谋杀案受害女性的肖像照片并与她相爱的爱情故事,然后是钱德勒和菲利浦·马龙(Philip Marlowe)共同执导的悬疑片《爱人谋杀》(德米特里克,1944),表现詹姆斯·凯因学习腐败、猜忌和背叛的影片《双重赔偿》(怀尔德,1944)和噩梦般的影片《绿窗艳影》(Woman in the Window,朗,1944)。几个月之后,第二波类似的美国黑色电影浪潮冲击着法国的首都——巴黎,其中包括影片《刽子手》(This Gun for Hire,塔特尔,1942)、《杀人者》(The Killers,西奥德马克,1946)、《湖上艳尸》(The Lady in the Lake,蒙哥马利,1946)、《吉尔达》(维多,1946)和《夜长梦多》(霍克斯,1946)。

法国评论家很快认识到这些电影有着相似的风格元素和叙事背景,共同的角色和叙述特征,还有周期性的主题关注。他们指出在很多方面,这些特征像战前美国低俗小说中的特定人物。实际上,最初的这10部电影中大多数都是由这种冷酷小说改编的。许多的小说都已经被翻译成法语并且由伽里玛出版社的马赛尔·杜哈梅尔(Marcel Duhamel)集结成系列,并以“黑色系列”的名字在市场上发行。

两位法国评论家在试图描述这些电影时创造了“黑色电影”(Film Noir)这个词。形容词“黑色”(“Noir”)不仅恰如其分地描述了黑色小说的电影前辈如达舍尔·汉密特、钱德勒、詹姆斯·凯因、贺瑞斯·麦考伊、科内尔·乌尔里奇(Cornell Woolrich)、格雷厄姆·格林内(Graham Greene)等人,同时它也是电影观众的观影经验之精华。这些电影并没有提供给观众解决办法,而是暴力地对抗经典好莱坞电影那种从?众出发、安抚观看者的传统的叙事和风格,从而在观影者中制造一种不舒服和扰人的不快或焦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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