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帮派凶猛：从伊丽莎白街到《穷街陋巷》（2）

《意大利裔美国人》（Italianamerican，1974），是斯科塞斯为他父母的生活方式谱写的一曲长达45分钟的颂歌。该片着重刻画了意大利移民文化的一个特点——家庭的中心位置。尽管这部电影算不上斯科塞斯最好的作品，但它的价值却不可低估。通过对家庭生活场景的真实描述，它告诉我们一个秘密：除了天主教和黑手党之外，统治着小意大利的还有另外一个权威，那就是家庭。与其他社会机制相比，家庭最有力地编织着日常生活的结构。那么，什么是意大利家庭文化（进而是社区文化）的象征呢？当然是妈妈的意大利面调味汁了。贯穿《意大利裔美国人》通篇的，都是凯瑟琳（Catherine，斯科塞斯的母亲）的日常活动：她穿梭在厅堂和厨房之间，一会儿她和查尔斯（Charles，斯科塞斯的父亲）并肩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她又来到厨房，查看在灶上“扑扑”冒着热气的调味汁。当该片于1974年在纽约电影节上映的时候，这份调味汁的配方给电影增添了光彩——热情的观众们为它起立并热烈鼓掌。和任何一部优秀的纪录片一样，《意大利裔美国人》通过描绘独特的生活形态，从而反映出这种生活的典型性。这部影片的场景就设在斯科塞斯家位于伊丽莎白街的公寓里，围绕着几顿晚餐一共拍了六个小时。影片里充满了丰富的文化能指（cultural signifiers）：起居室里用塑料布覆盖着的家具、厨房里贴的艳俗的墙纸、堆满了食物的餐桌（当父母亲对话时，斯科塞斯的手悄悄地伸进画面，捏一点儿沙拉）、还有喝了一半儿的红酒瓶。在最开始的窘迫不安之后，凯瑟琳·斯科塞斯和查尔斯·斯科塞斯的谈话就变得轻松随意，富有魅力了。他们深情地谈起了在西西里的生活，那是他俩的父母移民前居住的地方；也谈起了小意大利区伊丽莎白街的生活，那是他们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查尔斯讲道：他们的街坊里曾经有过犹太人，他曾为他们点燃安息日的蜡烛。凯瑟琳则回溯得更远，她绘声绘色地叙说着：很久以前在西西里，她的父亲穿着蓝色的制服，戴着白色和紫色相间的帽子，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她的母亲从阳台上偷看他，他们一见钟情并在22天后结婚。这些内容就构成了一种传统的意大利文化的印象。斯科塞斯更为这种印象锦上添花，在父母叙述往事的同时，斯科塞斯插入了一些黑白文献纪录片的片段。这些片段描述意大利移民如何在世纪之交抵达纽约并在此安家立业。当他家族的情感史活灵活现地展现在银幕上时，斯科塞斯对凯瑟琳和查尔斯有了新的“发现”：“我一直视他们为父母，而不是视他们为普通人。突然之间，他们变成了普通人。现在，我把他们的生活看成是一部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