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儒家哲学的重要问题(9)

才,禀于气,气有清浊,清者为贤,浊者为愚。”名义上说是宗法孟子,实际上同孟子不一样。孟子说:“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主张性、情、才全是善的。伊川说:“有善有不善者,才也。”两人对于才的见解,相差多了。伊川看见绝对一元论讲不通,所以主张二元。但他同习之不一样。习之很极端,完全认定情为恶的。他认定性全善,情有善有不善。才,即孟荀所谓性,性才并举,性即是理,理是形而上物,这是言性的一大革命。人生而近于善,在娘胎的时候,未有形式之前,为性,那是善的,一落到形而下,为才,便有善有不善。二程对于性的见解,实主性有善有不善,不过在上面,加上一顶帽子,叫做性之理。他们所谓性,与汉代以前所谓性不同,另外是一个超绝的东西。

朱熹的学问完全出于伊川、横渠,他论性,即由伊川、横渠的性论引申出来。《学》的上篇说:“论天地之性,则专主理;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离而言之。”这完全是解释张横渠的话。《语类一》又说:“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他把性同生分为两件事,与从前生之谓性的论调不一样。从大体看,晦翁与二程主张相似,一面讲天之理,一面讲天之气。单就气质看,则又微有不同。二程谓气质之性,有善有不善,属于董子一派。晦翁以为纯粹是恶的,属于荀子一派。因为天地之性是超绝的,另外是一件事,可以不讲。气质之性是恶的,所以主张变化气质。朱子与李翱差不多,朱主变化气质,李主消灭情欲。朱子与张载差不多,张分天地之性、气质之性,朱亦分天地之性、气质之性。气质是不好的,要设法变化他,以复本来之性。《大学章句》说:“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恢复从前的样子,这完全是李翱的话,亦即荀子的话。周、程、张、朱这派,其主张都从李翱脱胎出来,不过理论更较完善精密而已。

与朱熹同时的陆象山就不大十分讲性,《象山语录》及文集,讲性的地方很少。《朱子语录》有这样一段:“问子静不喜人论性,曰,怕只是自己理会不曾分晓,怕人问难,又长大了,

不肯与人商量,故一截截断。然学而不论性,不知所学何事?”朱子以为陆子不讲这个问题,只是学问空疏。陆子以为朱子常讲这个问题,只是方法支离。不单训诂、考据,认为支离;形而上学,亦认为支离。朱陆辩《太极图说》,朱子抵死说是真的,陆子绝对指为伪的,可见九渊生平不喜谈玄。平常人说陆派谈玄,近于狂禅,这个话很冤枉。其实朱派才谈玄,才近于狂禅。性的问题,陆子以为根本上用不着讲。这种主张,固然有相当的理由,不过我们认为还有商酌的余地。如像大程子所谓“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那真不必讨论。但是孟荀的性善性恶说,确有讨论的必要,在教育方面,其他方面,俱有必要。总之,宋代的人性论是程朱一派的问题,陆派不大理会,永嘉派亦不大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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