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真实的自传?(7)

这一段落的主人公是位得了癌症的艺术家,这一事实促使我们将“求医记”与其他关于这一主题的影片作比较,尤其是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的《建筑师的肚子》(The Belly of an Architect,1987)。格林纳威和莫瑞蒂一样,被归为后现代主义者。从这一比较中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莫瑞蒂在“求医记”中会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如名字所提示的,格林纳威片中的艺术家、这位名叫斯托雷?克拉克莱(Stourley Kracklite)的建筑师患上了胃癌,而且像莫瑞蒂一样,一开始被误诊为消化不良。两位艺术家都试图记录自己的疾病,建筑师拍摄他自己的以及与他相似的肚子的照片,莫瑞蒂收集药方、摄制自己化疗的影片。然而其间的差异远比相似重要。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格林纳威在主人公的真实状况上误导了包括观众在内的所有人。克拉克莱不仅不能确定胃疼的原因,而且几乎是不想知道。他不像莫瑞蒂那样积极求医,而是很晚才去看医生,当诊断不符合他自己的看法时,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另外,他归根到底是不愿意被治愈的,或他不相信自己的处境会有所改善,从而走向了自杀。进而言之,与莫瑞蒂不同,格林纳威影片中的疾病在根本上就是隐喻,甚至还是多重功能的隐喻,代表着社会和道德意义上错误的一切。克拉克莱的大肚子不断与古罗马雕像的肚子相比较,被转化为艺术的“再现”:照片、照片的拷贝、拷贝的拷贝,等等。在很多场合,格林纳威都暗示,无论古罗马社会还是当今西方世界,其特点都是过度消费和腐败。我们几乎觉得,癌症是对克拉克莱过度沉溺醇酒美食、长了一个大肚子的某种惩罚。按桑塔格的话说,“癌症是中产阶级生活导致的病,一种与富裕、奢华相联系的病”(Sontag,1979,第15页),这完美地符合格林纳威对他的主人公的诊断。与此相反,莫瑞蒂避免在他的癌症与社会普遍状态之间建立任何的联系。此外,他暴露了医生的无知和傲慢,他们把他的疾病看做是精神状态所致,甚至是一种惩罚,他批判了把疾病看做某种心智/精神缺陷的报应的观念。在桑塔格看来,这一观点经常掩盖着医生在确定真实病因时的无能为力。莫瑞蒂的方法显然不仅更为科学和理性,而且更为“体贴患者”,使受害者不再承担内疚的重负。最终而言,它也是更为乐观的,尽管为很多医生所忽视;莫瑞蒂的积极求医最后获得了报偿,他恢复了健康。

“求医记”完美地符合日记乃最个人化的艺术形式的主张,也表明日记是调和艺术的个人和公共两大功能的最佳工具。托马斯?马隆发现:

艺术家的日记经常在个人性和职业性之间徘徊不决。在一些日记中,工作计划札记为风流韵事和天气状况的报道所淹没……正如日志(journal)和日记(diary)之间的区分难以澄清,日记在何处变为工作笔记,或反之的情况,也都是难以定位的。(Mallon,1984,第119-1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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