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真实的自传?(6)

在《亲爱的日记》的第三章“求医记”中,莫瑞蒂的平凡和谦卑得到了最好的传达,在这一部分导演描绘了他患上何杰金氏病(Hodgkin’s disease)的经历,这是一种癌症。如我们已经谈到的,大部分批评家震惊于这一部分的纪录感,而《亲爱的日记》的自传身份也主要是基于“求医记”的主题和风格。我们将指出,真实性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莫瑞蒂对艺术史中典型疾病话语的偏离。艺术史家喜欢将艺术家的疾病浪漫化,把疾病与其作品的高质量和戏剧化特性紧密联系起来,莫瑞蒂却背道而驰,给了我们一幅完全消除艺术背景的疾病画像。他的癌症成了一种完全不可抵抗、使人衰竭的境况;可怕的瘙痒令他难以入眠,使他无法集中精神,一个个医生都错误地诊断他得了皮肤病或食物过敏。显然在他生病期间,拍摄电影或事实上进行任何形式的生产活动都是不可能的。他的全部社会生活缩减为拜访医生、药剂师和其他给予他医疗建议的人,和许多其他病人一样,在痛苦难以承受的时候生活就开始“退缩”。南尼在“求医记”中提到的朋友,只有一位免疫学家,和一个帮他约见了一名著名皮肤科专家的人。莫瑞蒂的母亲只是给他送来丝绸睡衣裤,以减轻瘙痒;他的伴侣西尔维娅也仅仅和他一起出现过一次,还是在医院的候诊室里。此外,疾病使角色意识到自己最终的软弱和对他人的依赖,就像在莫瑞蒂走访皮肤科专家一场中,对方说“你的行为就像是失败者。这是心理上的问题,要靠自己来解决”,并建议他应该自己克服疾病。“如果一切都靠我,”在回家的路上主人公自言自语,“那我肯定是好不了了。”

整体上说,他得的就是普通人的病,用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名言说,“没有隐喻”--这种境况不意味着自身之外的任何事物。桑塔格自己认为这是对付疾病的合适方法。她写道:“我的观点是,疾病并非隐喻,而对待疾病的最健康的方式,是尽可能消除和抵制隐喻性思考。”(Sontag,1979,第3页)然而吊诡的是,拍摄“求医记”这一行为本身证明着疾病有助于艺术家创造力的说法--癌症帮助莫瑞蒂制作出一部最好的影片,这部作品出人意料地简单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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