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泪为娇女(1)

建刚是边防部队的上校老参谋,也是我国南方海疆缉私战线颇负盛名的英模。当年我在武警部队搞新闻时,建刚曾接受过我的采访,所以我们比较熟。他满脸胡子茬,性格具有天生的军人气质。当年他就是凭着这样威严英俊的形象,把女大学生赵梅“骗”到手的。说“骗”并不过分,二十年后,已经从女大学生变成某市国土局科长级公务员的赵梅,谈起当年她与建刚的婚恋史时,就直言不讳道:“当兵的对象,十有八九是骗来的。”

这次她是特意从千里之外的西北老家赶来与丈夫“和好”的――这话是建刚在电话里悄悄告诉我的。我当时正想了解一下军人家庭子女的高考情况,便当然地想起了建刚老弟。我知道他家的那位“千金”也到了参加高考的年龄。正巧,他女儿将是21世纪第一批考大学的学生。建刚在电话里说:“你的弟妹正在我这儿探亲,她的目的就是拉我回去给女儿找路子补课。你说我哪有时间?这不,一来就跟我闹别扭……”

建刚的部队在紧靠南海的海滩上,每天头枕波涛,条件比我十几年前见到的要好多了。“但任务却比过去也重了几倍。”当年英俊潇洒的建刚如今也已两鬓斑白,因为长期的海上生活而变得十分“沧桑”。

“你写孩子们高考的事实在太好了。我可以说,没有哪个阶层比我们军人家庭在子女高考问题上所遇到的困难再大再难的了。先说我们当兵的家庭在子女教育问题上的先天不足。像我们这些在一线当兵的,大部分是农村出来的。提了干后,就想改变一下祖宗的生辰八字,弄个城市户口的对象,为的是从我这一辈人开始也‘吃商品粮’――现在听起来很好笑,其实我们那会儿太在乎吃不吃‘商品粮’了。但是在城市找对象,真的愿意跟你一辈子并且甘愿长期独自孤守在家的女人可是不好找呀!能找到,但大多数不会是很有知识层次或者家庭背景好的。

我家的赵梅一直说我是把她骗到手的。你想假如我们不是当年借着威风凛凛的军装和军功章,外加保证尽快转业的许诺,人家堂堂大学生谁愿意嫁给我们这些傻大兵?她们哪里知道,一旦嫁后就由不得她们了。再苦再累你也得受着,再寂寞再孤独你也得忍着。就是到了真想离婚也不是那么容易,咱是军婚。一年一次的牛郎织女探亲假,什么事都干不成,但生儿育女的事倒是不耽误。可孩子出来后事就多了,女人的心思差不多全花在孩子身上。入托、上学接送,从小学到中学,当母亲的确实太不容易。可我们在部队里也没闲着呀。我们是在海上缉私,越是岸上的人在逢年过节万家团圆时,他狗日的就有人从浪底里钻出来疯狂地走一把私货。十几年来,我有大半的探亲假被走私分子的猖狂活动搅掉了。

难得回家一次,‘报仇’似的跟老婆黏乎在一起,想补回‘干旱’的日子。所以孩子的事有意无意地被晾在了一边,等到想起这事时,假期又到了。老婆拿出女儿一叠叠打着‘×’的作业,无可奈何地朝你摇摇头,只好说一声:得了,再说吧,不要耽误了你回部队。就这样,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谢妻子的理解,也一次又一次地在歉意中吩咐女儿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回部队后,成天忙得时间不够用,甚至连想老婆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有一次我确实还真想起了她们娘儿俩,可我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我正躺在医院――一次出海行动中我被走私者用枪击伤了胳膊。在流血和面临死亡时我想起了她们,但我只能默默地呼唤她们的名字,连一个电话一个电报都不敢打,怕她们知道后吓出病来……这就是军人的苦楚,常人没法感觉和体会。

但我们军人的家庭却也有子女要上大学呀。我们的孩子往往由于身边缺乏大人的照顾和帮助,成绩总不理想。怎么办?我不是不想,可我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现在高中生考大学也太玄了,孩子们的学习比我在前线打仗还紧张。打仗嘛,拼点勇气拼点机智还能夺个全胜,孩子们考试咋比打仗还费劲?你弟妹告诉我,说女儿自上高中特别是进入高二后,每天都要学习和自修十七八个小时以上,说就是这样作业还常常做不完!

我感到不可思议。老婆对我说,你在部队帮不了女儿多少忙,但两件事你必须做,一是每月保证寄回八百元钱供孩子学习用,三百元是孩子的生活费,还有三百元是孩子周末周日补课费,还有二百元是买学习资料用的。你是知道的,我一个月连海上补助也就是一千块出头点。每月家里抽走八百块,我的日子怎么过?老婆对此毫不留情,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冲啊杀啊完了就没事了,我们娘俩可不行!孩子要跟上人家的学习水平,起码的投入一个儿子也不能少。无奈,我只好自己断烟断酒,连上街都不敢轻易去一趟。

你知道我老婆孩子在西北的小县城,要啥没啥,特别是孩子学习用的复习资料,很难买到,不像我们南方大城市方便。老婆来信说我女儿上一届的几个高考考得好的孩子,就是通过亲戚朋友到北京和广州等地弄到了几套好的‘名师指导’复习资料。去年9月,女儿上高二面临分班时,老婆把给女儿买学习资料的任务交给了我。

这个任务我是可以完成得好的。谁知那天我正准备上街,上级突然下达命令,说据情报获悉,近日有个特大走私团伙将出现在海上,命令我部全线伏击,争取一网打尽。接到命令后我立即投入了战前的部署,当晚率领四条快艇出海。走私者非常狡猾,在我们静候伏击的两天两夜中根本就没露面。第三天傍晚8时许,海面突然刮起大风,呼啸的海浪把我们的战艇时而掀至海底,时而抬到浪尖。根据惯例,这种时候走私者往往要出现。果然,大约在夜间10点左右,两艘走私船乘着海浪的呼啸,由南向北快速行驶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他们忽而加足马力忽而关掉马达,意在不让我们发现。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我们的目光。当他们进入我们事先伏击的包围圈时,我一声出击的命令,我方四艘战艇像箭似的扑向走私船。走私船一看有伏击,立即加足马力,企图逃跑。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们接近他们时,突然从走私船的背部窜出三条小快艇,直奔公海。走私分子显然妄图逃脱法律制裁。于是我便命令两条战艇看住两条大的走私船,另一条战艇和我所在的指挥艇追击企图逃亡的三条小快艇。当时的海浪实在太大,目标时隐时现。但我们还是追逮到了两艘。在追击最后一艘时,穷途末路的走私分子选择了垂死挣扎,与我们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有五个家伙被我方当场击毙,可是我方也有名战士英勇牺牲。当时我的一只胳膊也挨了一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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