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

我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通常就是听滨崎步的歌,我觉得滨崎步的歌最适合于醒盹,而小野丽莎的左岸香颂则该在夜晚听,能起到催眠的作用。

我的保姆对我的这个习惯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是城里人的怪习气。

大部分时间里,房间里就只有我和我的保姆,保姆是铃铛乡本地人,已经到了两鬓班白的年纪,但晒得黢黑的一张脸仍然清秀。所以我就叫她秀大妈。她似乎不高兴我这么叫她,她说她叫许翠花。

“放着舒舒坦坦的城里日子不过,干嘛非要到乡下来呀。”

在秀大妈的眼里,我恐怕是天下最怪的怪物了,城里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去做,丢一边,偏偏跑到穷乡僻壤来,盖一座小楼,种一畦瓜菜,说是要过什么悠闲的田园生活。

“秀大妈,这是一种追求。陶渊明您知道吧?陶渊明是古代的一个官,他就厌烦了俗世的尔虞我诈,辞官去职,跑到一个叫桃花源的乡下躲起来,以耕读为生。我就是照着他的榜样做的。”

正说着,我看到秀大妈要给我收拾床上的书,我赶紧拦下了。我有随意读书的习惯,常常是几本书穿插着读,比如翻两页安妮 泰勒的《思家饭店的晚餐》,撂下,又拿起安东尼 伯吉斯的《发条橙》念上几个自然段……

“这些书放什么地方不好,非得码在床上,码得还这么多,夜里睡觉也不嫌伸不开腿。”她说。

我说:“习惯了。”

“这也是习惯,那也是习惯,依我看,没有一样是好习惯。不光是你,你们这一伙子,也都个顶个的是怪物。”秀大妈天生一张李双双的嘴,不让她说痛快了,就甭想清静了。

殊不知,我和彭哥他们搬到这个山清水秀的铃铛乡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在此之前,起码在一点上我们达到了共识:浮躁的都市生活是我们厌倦了的生活,是一种我们急于摆脱的生活。

于是,我们都丢下各自的差事,四处寻觅理想的去处,最终选定了这里,选定了这个坐落在北方大平原的叫铃铛乡的小山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大麦已经抽穗,麦芒在彤红的霞光下染成嫣红的一片。闪耀着琥珀色的白杨林和枞树林,环抱着一间间的农舍,暮霭和浮云弥漫在它的周围――我们异口同声地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理想归宿。

我们买了一片地,找建筑师设计,盖了不同风格的小楼,并很快地搬了进来,开始享受世外桃源的恬静。

“人家的房子盖得都挺洋气的,你再看你的。”秀大妈说。

不错,彭哥、苏怀和原田的房子都是一个加拿大建筑师画的图纸,而我的房子则是自己设计的。

“又不开磨坊,又不浇园,你弄一个那么大的风车挂在墙上干嘛呀?”秀大妈说。

我的房子盖成了尖屋顶的那种,而且带阁楼,阁楼是用来藏书的。背阴的那面墙上我装饰了一架硕大的风车,还能转,秀大妈看着不顺眼,我却喜欢得不得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风车的缘故,当地人把彭哥他们的房子叫做别墅,却把我的房子叫做“尖顶磨坊”。为此,彭哥他们总是嘲笑我,我也不在乎。

我们都以为,搬到这个长满青草的地方,生活会更丰富而多彩,心胸也会变得像波涛滚滚的江河一样辽阔,沿着山峦悬岩奔流不息,一泻千里,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

跟我们的愿望相去甚远……

“晚上,你的那些朋友都能准时来吗?”秀大妈问。

“能,这种派对是轮流坐庄的,每周二就在我这里。”

“那我得去村里找几个姑娘来帮厨,我一个老婆子可是忙不过来。”

“好吧”。

“你写的那些怪模怪样的菜单子,我们乡下人可做不来。”

“我叫原田家的厨子来,让他按我拟的菜谱操作,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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