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骆宾王《于易水送人》(1)

离歌

――骆宾王·《于易水送人》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唐人笔下的离别,是属于只身行走在神州大地上的虬髯大汉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太萧索、颓靡。执锦帕泪眼相盼?太矫情、纤弱。如果感情积于心腑,翻江倒海的话,那就弹剑清啸吧。

唐朝具备一种中国古时其它任何时代所没有的豪迈。这种豪迈,是无法被关进文人的书斋中,没于故纸芦荻里的。相反,它赋予了唐代文人一股凌然的坚硬。当世事沧桑,浊酒杯停时,文人们因此而得以艰难地直立。

对于骆宾王来说,他的离别来得就更为沉郁顿挫,慷慨悲壮了。

骆宾王早慧,七岁能诗。脍炙人口的《咏鹅》让诗人名动邻里,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得志,但是骆宾王的成长却远没有人们意料中那么一帆风顺,反倒是坎坷多难,甚至几次濒临殒命的绝境。

这首送别诗大约作于诗人弃官游广陵的那段时期。至于所送何人,已经不可考。――那个于易水分别的“朋友”,是否真的存在呢?还是只是像幽灵一样藏在骆宾王的精神深处?过于苛刻的计较这些问题,只会偏离骆宾王的本意,因为慷慨而歌的骆宾王,留下的绝不仅仅是凝固在字符里的平仄,以及木讷呆板的事实。

这,还需要从诗歌说起。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说的是荆轲刺秦王的悲剧。战国末年,秦国国力强盛,吞并六国只在朝夕之间。燕国太子丹认为天下兵祸皆由秦王出,若除之,则天下太平。于是招募壮士荆轲,意图刺杀秦王。《战国策·燕策三》记载:“……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种激昂,是诗人跨越时空召唤而来的。如今横空出世,重新回荡在易水河畔,变成了骆宾王送别的前奏。诗歌开篇就拔得如此陡峭,实为不多。骆宾王若不是感情激愤无以复加,是不湖冒然使用这种很容易陷入空乏的奇崛笔法的。

那么,是该庆幸现实多舛,迫使诗人性情激荡呢?还是感叹命运如刀,招招剐心呢?

骆宾王生于南国水乡。性格中本该浸染水乡的氤氲和静谧:轻摇水墨扇,移步青楼间。在暖风醉雨中,研磨自己的旷世才华。可是考其足迹,竟发现诗人从军西域,久戍边疆!入蜀后,还曾随军平定蛮夷,军队檄文,皆出其手。后来进长安做官,又耿直进谏,获罪入狱……他的身上,迸显着一种勇往直前和不折不挠霍然相撞后产生的火花。在火花照亮的地方,诗人仅凭血性,就可气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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