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琵琶声――白居易《琵琶行》(2)

每一个乐器里,都居住着一个羞赧的精灵。――这种说法在古人眼中,一直是毋庸置疑的。古人们沐浴更衣,吃斋敬香,待到确定心无尘灰之际,方才诚惶诚恐的请出乐器,轻轻拨动一二。他们凝神静气的在宫、商、角、徵、羽中,找寻萦绕在空气中的极其微小的征兆:那些乐器里的精灵,总会在他们的认真与谦卑中走出来与他们的灵魂共舞。

从伯牙为钟子期演奏《高山流水》的悠扬飘逸,到嵇康临终前为三千人众拂乱《广陵散》的凌然大气,再到唐玄宗为杨贵妃谱写《霓裳羽衣》的浪漫华丽,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走来,使得与音乐共舞的传统,已经与中国文人的生命休戚与共。它影响着古人观看世界的角度,影响着他们的自我表达的方式。终于,在最后的最后,他们自己也变成了精灵,变成了让后人传唱的美丽音符。

白居易写《琵琶行》时,琵琶已经成为大唐最流行的乐器。琵琶从西域传入中原,或圆形音箱,或半梨形音箱,斜抱而坐,前后拨弹,节奏鲜明。同时,琵琶曲又有大曲、小曲、文套、武套之分。文静细腻、柔和美妙的情趣,威武雄健、豪放爽朗的气慨,都能用琵琶传神地表现出来。正是因为这样,琵琶在唐朝风靡一时,成为了人们感怀兴叹的最佳伴侣。诗人的笔触,也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的。

从“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到“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三句,是为琵琶女出场做铺垫,点出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秋夜,浔阳江头,是诗人和朋友话别时分。没有“管弦”的饮宴显得格外凄凉,诗人目光所及,只有“茫茫江浸月”,静谧中掩藏着难以言传的伤感。这个时候琵琶声的出现,自然就显得格外的令人侧目了。回转的音乐似乎把夜色染上一抹空明和神秘。在动听的音乐中,“主人忘归客不发”,决定“添酒回灯重开宴”,邀请弹奏琵琶者上船来把盏言欢。

洪迈曾认为诗人夜遇琵琶女不足信,整个偶遇,包括仙乐般的琵琶曲,全是白居易虚构出来的,是为了抒发诗人沦落天涯之恨。真是饶有意思的大胆看法。如果相信这里全部是白居易的梦。那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琵琶女,不正是诗人梦里的知音吗?

“转轴拨弦三两声”,这是调音,“未成曲调先有情”,这是共鸣。很显然诗人敏锐的心灵,已经捕捉到了琵琶声中最为精华的东西:感情。“弦弦掩抑声声思”四句,是乐手感情的基点,诗人简略点出,即保证了诗文的流畅,同时也为下文的共鸣埋下伏笔。在这个时候,琵琶乐曲出场的态势已做足,“轻拢”、“慢捻”后顺手一“抹”,这是一层境界。再抖腕轻轻一挑,曲调越发显得轻盈――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直至艳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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